2020年是决胜脱贫攻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文学界也在行动。中国作家协会启动的“脱贫攻坚题材报告文学创作工程”陆续完稿,近日在北京举行的创作交流会上,深扎下沉在脱贫攻坚一线的作家们,交出了呼应时代命题的文学答卷。
这批新鲜出炉的中国扶贫脱贫故事,既有对具体村、乡镇扶贫脱贫成就的个案记录,也有鲜活时代新人的群像描摹。作家王松《映山红,又映山红》、郑彦英《敢教日月换新天》、秦岭《高高的元古堆》、潘小平《大别山上——一个壮丽老区的新生》等将于年内推出单行本,艾平《脱贫路上追梦人》首发于刚上市的第五期《人民文学》杂志,影响广泛。
最近,根据欧阳黔森报告文学改编的主旋律电视剧《花繁叶茂》热播,《古路之路》《悬崖村》《马缨花下的扶贫记忆》《山盟》《太阳照进“无人村”》等扶贫题材著作引发关注……这些作品的涌现释放出强烈信号:以纪实写作方式记下扎实奋进的身影,留存由众多好作品构成的立体厚重的民族史诗,是时代赋予文学的责任,也是作家“把初心写在大地”上的使命担当与民生情怀。
一手鲜活细节从哪来?惟有“躬身鉴别每一株草木”
大到全面实施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小到贫困户家庭捆制的一把笤帚、致富带头人蒸出的一锅粘豆包,再难的地方,追求幸福生活的信念不会褪色。如何以艺术的手法呈现粗粝真实的现实,进入乡村生活内核写出打动人心的细节,是摆在创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写报告文学对作家几近苛求,从生活到艺术、从事实到叙述,没有任何为文造情或闭门造车的缝隙,不论面对多么宏大的土地,你必须深深地躬下身子,细细地鉴别每一株草木。而你以往的人生经验,只能用于对题材的思考和理解,若移花接木,必然失血脱骨,而闲笔恣肆,则会离题万里。”为了塑造好《脱贫路上追梦人》里可亲可敬的扶贫群英像,作家艾平多次赴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收集素材,与当地“身上有泥土、手上有羊毛、心里有一腔真情”的村支书们打交道,“我尤其好奇的是,年轻干部如何在农村的风吹雨打中懂得了农民,懂得了时代,懂得了中国,是不是做好了承重未来的准备?”
在她看来,真实是报告文学的生命和根基,要做到声情并茂、温暖感人,必须用有力量的细节说话。而好细节都藏在生活的深处,“俯瞰赤峰波澜壮阔的脱贫攻坚战,可谓修拉式的点彩大画面。只有在每个小亮点上深度挖掘,才能找到脉搏般鲜活奇妙、栩栩如生的东西。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我一再告诫自己,生活是璞玉,要有耐心。”
生动可信的细节使有温度的故事更忠实、诚恳,不少作品除了关注扶贫工作本身,也把重点放在家族史、村落史上,感受环境、氛围、气息,尤其是关注人的变化,感受人的精气神。诚如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所说,新时代脱贫攻坚的伟业,不仅仅是经济上摆脱贫困,也是广大乡村的社会变革、精神洗礼,其中尤为重要的是人的变化、人的成长。他认为,脱贫攻坚事业中涌现出的新人身上闪耀着时代精神的光芒,在创作中需着力敏锐捕捉和表现这些持久性的、面向未来的新因素新气象,以宽广的历史视野与人类视野,写出新时代的“创业史”。
比如,作家潘小平深入大别山腹地的金寨小城,采取“入户”方式捕捉一手素材,当“十送红军”的旋律在大山深处循环播放,集老区、山区、库区为一体的特有气氛让作家心潮澎湃。“中国农村的变化非常大,但最大的变化,是人的精神面貌。报告文学的叙事冲动来源于哪里?当然也可能源于审美的冲动,但更大的冲动应该是来源于现场,来自于现实的感受。入户直击走访有助于获得在场感和当下性,它以一种显性的方式,呈现在文本之中。”
和现实“贴身肉搏”,写作需力戒概念化、同质化
主旋律故事与现实“贴身肉搏”,不光要探入生活最深处的褶皱,也需避免陷入概念化、同质化写作。过去一段时间,“不少贫困村的脱贫故事,好像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批评声令人警惕,“有些作家过于依赖惯性,靠自己过去成功的路数,觉得在家里蒙着写就行,自我重复、刷存在感写下去的作家不少。”评论家、《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认为,创作者需要进入现实的表里,不能跟热气腾腾、各式各样活生生的生活现场之间产生罅隙,谨防流于“直愣愣”的单一化扶贫书写。
因此,创作《高高的元古堆》的过程中,作家秦岭给自己立下“三多三少”规矩——多面对面问询,少在乎集体汇报;多背对背求证,少关注人云亦云;多田野调查,少依赖材料。他以元古堆为轴心,采取由外到里寻迹觅踪、由里到外辐射扫描的方式,考察了元古堆及周边10多个市、县、乡、村的历史变迁、人口演变和风土人情,先后采访120多人,并分门别类建了三个微信群。作品初稿完成后,不少村民还在微信中“催更”:“书,啥时候出来咧?咱全家等着哩。”
真实自有力量,从去年九月到今年四月,郑彦英一直在兰考基层,挖出细节写进作品里——“一个乡的书记,为了解决养鸭户因断电鸭苗濒临死亡的问题,半夜带人到城里,冒着大雨买到两台发电机,连夜送到村里发电,挽救了十几棚鸭苗。”“兰考当地有个爱心超市,只要家里干干净净,每月就能领100积分,相当于100元钱可以到超市兑换日用生活品,妇女们常常在一起比‘持家积分’,立见高下。”
天津作家王松穿行于近4万平方公里的赣南大地上,越是深入峻岭重重的深山大沟田间地头,他就愈发明白,真相不会“等”在那里,只能靠作家去寻找。他打了个比方,如果说写小说“像一只鸟任思绪和想象在空中飞翔”,那么纪实文学创作如同“变成穿山甲,钻到大地腠理的深处去发现真相”。“感受了真实的力量之后,当小说家再由穿山甲变回一只鸟,它的每一根羽毛就都会坚实起来。当它重新飞向蓝天,它的飞翔虽然还是飞翔,但姿态和高度,肯定就不会同日而语了。”
伴随着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号角,扶贫路上回响的声声跫音,必将更加坚定。从扯着藤蔓攀岩到钢梯嵌进绝壁,再到索道飞架南北,古路村从壁立千仞的绝尘幽谷中走来,正是当下多个村落蝶变的缩影。恰如作家陈果在《古路之路》中所写的: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需要创作者持续关注、孜孜求索。
作者:文汇报记者 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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