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上海市青云路上的上海市第六十中学及周边地区（原青云路广场），1927年4月，因为时任上海总工会委员长的汪寿华的遇害，成为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胜利后的市民大集会地点。

那一日，这里曾经人头汹涌，10万余上海工人、学生、民众聚集在一起，愤怒的吼声和枪声曾交织在一起，大雨和鲜血见证了中国大革命从胜利走向失败的转折，更宣告了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的失败。

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

1927年3月的上海，寒意依旧凛冽。

黄浦江上波涛滚滚，船帆片片，小火轮的汽笛声犹如闷雷，在波涛上翻滚而过。江风呼啸，带着寒气闯入市井，却吹不散空气中隐藏的沸腾热力。

北伐战争正是激烈时，1927年1月，北伐军东路军由浙江衢州向杭州发动进攻；2月11日北伐军在桐庐、诸暨、富阳地区激战5日，俘虏敌人8000余人；2月18日，北伐军攻占杭州；3月中旬，北伐军向苏州、常州和松江发动进攻，对上海形成包围圈。

早在2月22日，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失败后，中共中央就做出了发动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决定。吸收了前两次武装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中共中央专门组建特别委员会，作为武装起义的最高决策机构，加强了共产党对工人武装起义的统一领导和全面指导。

中共中央军委书记兼江浙区军委书记周恩来作为总指挥，特别委员会核心人物为周恩来、陈独秀、罗亦农、汪寿华。在特别委员会的指挥下，上海工人纠察队进行了秘密的政治、军事训练，更有一部分纠察队员打入了北洋军阀的“保卫团”，掌握了一部分武器。

起义前十天，铁路工人断绝了铁路运输，上海市区内北洋军阀所辖的3000余士兵和2000余警察与外界隔绝，失去了所有外部增援。

3月21日正午12时。

黄浦江外滩海关钟楼上的大钟悠悠敲响。

钟声刚停，黄浦江上的轮船和上海各大工厂同时响起了汽笛声，随后无数工人犹如潮水一样走出了工厂。企业停工，电车停驶，学校中的学生冲出了课堂，商人们关闭了店铺。

80万工人和无数的市民纷纷走上了街头，工人纠察队拿起了武器，向反动军警控制的警署、军营等目标发动了进攻，第三次上海工人武装起义打响了。

特别委员会将上海市区划分为七个作战区域，对工人纠察队制定了各自的任务，采用各个击破的方法进行战斗。

浴血奋战30余小时，到3月22日上午6时，北洋守军在上海的所有警署、军营被攻克，工人武装占领上海。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胜利了。

起义胜利后，上海各界代表召开市民代表大会，宣布成立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19位临时市政府委员中，有共产党员9人、工人代表1人。

武装起义胜利后大集会的导火索

上海武装起义胜利后市民大集会的导火索，是汪寿华的遇害。

汪寿华（1901—1923），诸暨人，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多次发动上海各行业工人大罢工，参与领导了三次上海工人武装起义。上海市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胜利后，当选为上海总工会委员长，并且在全市工人代表大会上，提出了收回租界、肃清一切反动派、工人武装自卫、改善工人生活、发展和整顿工会组织等17项任务。

第三次武装起义胜利后，在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的领导下，上海的工人运动发展迅速，工会力量不断壮大。

夜色中，一辆小汽车正在疾驰，行到华格臬路时，车子停了下来。远处，一栋豪宅洋楼静静矗立，门前的马路上，正有几条人影晃动。那宅子的主人，正是上海滩青帮三位大佬之一的杜月笙。

小汽车门打开，李泊之走了下来，担心地看着车内的汪寿华。

杜月笙下请柬请汪寿华今夜赴宴，中共上海区委书记罗亦农等人是极力反对的。汪寿华说，他之前在三次武装起义过程中，负责联络上海的国民党和各方人士共同反对北洋军阀，和青洪帮头目有着广泛的联系，所以他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上海工人纠察队的总队长顾顺章建议他，既然一定要赴宴，那么，起码要带一个排的纠察队员过去。汪寿华则说，如果杜月笙有阴谋，有算计，带人过去，又如何能发现他的阴谋诡计？为了组织和工人阶级的利益，他不怕危险，宁愿牺牲一切。

最终，为了汪寿华的安全，只有李泊之一人陪同前往。

而在路上，汪寿华更是决定，他孤身一人前去杜月笙公馆赴宴，让李泊之在附近接应。

汪寿华摆了摆手，向李泊之叮嘱：“你安心在这里等我，若是两个小时不见我出来，就立刻向组织汇报。”

李泊之还想再劝汪寿华几句。这些天上海局势不稳，第三次武装起义刚胜利，蒋介石就在3月26日搭乘军舰到了上海，和租界工部局还有那些大资本家打得火热。租界工部局向蒋介石颁发了特别通行证，他可以带着十位士兵自由出入租界，上海的大资本家更是纷纷前往晋谒。

上海的空气中，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味道。

但是李泊之还没开口，小汽车已经开动。

汪寿华进入杜月笙公馆后，还没来得及和杜月笙说上一句话，就被杜月笙的手下打晕，活埋在了枫林桥。

大集会

1927年4月12日凌晨。天还没亮，带着寒意的风打着旋儿吹过来，却吹不动天空厚厚的阴云。正是好梦酣睡的时候，高昌庙码头停靠的军舰突然轰响了汽笛，更有信号弹冉冉飞上了天空。汽笛声惊醒了无数沉睡的上海民众，一股不安的气息弥散开来。

湖州会馆大门紧闭，这里是上海总工会的驻地。发动机轰鸣声中，几辆汽车疾驰而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黑色印痕，几辆满载的汽车猛地在湖州会馆门前停下。

六十几个身着蓝色短裤，手臂上缠着白底黑色“工”字袖章的壮汉拎着棍棒、斧头，纷纷从汽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大声叫骂着冲到了湖州会馆门前，拎起棍棒、斧头就是一通乱劈乱打。

巨响惊动了驻守在会馆中的工人纠察队员，他们纷纷抓起武器，冲了出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工人纠察队员大声呵斥，更有人拉动了枪栓，发出“咔嚓”“咔嚓”声。

“少废话，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六十几个壮汉中有人大声地叫嚣着，棍棒、斧头犹如雨点一样落下。借着会馆中黯淡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纷乱的人群中，有些人的手上分明持有枪械。

上海工人纠察队，这是从第三次武装起义中成长出来的队伍，他们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更是打得北洋军阀驻守上海的3000多直鲁军队和2000多警察丢盔弃甲。

六十几个壮汉看似彪悍、凶猛，实则是一群街头的地痞混混组成，欺负善良百姓是一把好手，他们哪里是工人纠察队的对手？

工人纠察队只是一个反扑，几个壮汉就哭天喊地地抱着脑袋在地上乱滚，一个个狼狈地转身就逃。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大群身穿国民党军制服，全副武装的士兵向这边跑了过来。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统统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跑！”

正准备追击的工人纠察队员们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3月22日武装起义胜利后，国民党军就入驻上海。他们，是“自己人”。

数百士兵包围了上来，六十几个无路可逃的壮汉不敢反抗，乖乖地丢下了手上的武器，被士兵们用绳子捆得紧紧的，一个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各位兄弟！”纠察队员中有人迎了出来。

“啪”的一声枪响，一个纠察队员倒了下去。一个声音在高呼：“这些工人内讧，扰乱上海治安和法纪，把他们的武器，全给我缴了。”

更多的士兵踏碎了夜色，从远处向湖州会馆冲了过来。

更远的地方，同样隐隐传来了枪声。

大队大队的士兵冲进了湖州会馆，四面八方，枪声越发密集，越发的响亮。

可怕的消息犹如狂风，迅速地传播开来。上海总工会被查封，工人纠察队被缴械，工会人员被赶出了公会驻地，更有数百纠察队员和无辜的百姓被打死、打伤。军队收缴工人武装的借口是“工人内讧”，而那些和工人纠察队发生冲突的所谓“工人”，他们全都是统一从租界乘车出发。

这些所谓的“工人”，分明是租界工部局收买的地痞流氓。很明显，租界工部局方面，和国民党军同流合污，他们共同对上海的工人、对上海的工人革命运动下手了。

噩耗接踵而来，就在4月11日夜里，孤身一人去杜月笙公馆赴会的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被杜月笙指使手下打晕后，活埋在了枫林桥。这是有预谋的、无耻的谋杀。

上海民众群情激奋，无数工人、学生、市民纷纷向青云路广场汇聚了过去。

青云路广场上人群云集，无数旗帜在挥舞，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上海总工会的代表大声地报告着汪寿华被谋害、工人纠察队被缴械、工人被有预谋的屠杀的消息。人群中响起了愤怒的口号，怒吼声直冲天际。

寒风吹过，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暴雨浇不灭民众心头的愤怒和悲痛，青云路广场上怒吼声、痛哭声一片。

烈士的鲜血不能白流，工人武装必须收回，破坏公会的军官必须严惩，烈士的家属必须得到抚恤。还有租界帝国主义方，必须向他们提出极严重的抗 议。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走出了青云路广场，向宝山路上的国民党军第二十六军二师司令部走去。他们要向国民党军请愿，让他们严惩肇事者，归还工人武装。

大雨中，宝山路三德里附近，国民党军设下了街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游行请愿队伍的方向。

枪声惊起，鲜血染红了雨水。

国民党军血腥镇压了游行请愿队伍，打死一百余人，伤者无数。

后记

青云路广场，见证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爆发，见证了中国大革命从胜利到失败的转折。

经过“四一二”政变，共产党在群众中的影响迅速扩大。经历了深刻的锻炼和严峻的考验，共产党初步积累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为领导中国人民把斗争推向新的更高的阶段准备了条件。

就在1927年的8月1日，中国共产党联合国民党左派，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拉开了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和创建革命军队的序幕。

作者：血红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卫中

*本文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石库门里的红色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