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本周一中午,2020年的金球奖颁出。
3小时的颁奖礼,最精彩的部分属于主持人瑞奇·热维斯,这个心直嘴贱的英国人一次次戳美国同行的痛点:“没人在乎电影,没有人看电影,大家都在看Netflix(网飞)。”“大部分电影非常糟糕,偷懒,翻拍,续集,好演员们都去网飞和HBO,继续拍好莱坞电影的演员们,他们的工作不是表演,而是到健身房,然后摄入类固醇。”“我不知道斯科塞斯(导演)在主题公园里瞎转悠什么呢……”
一大群好莱坞的员工忍受着英国同行长达三小时的言语调戏,最后发现,要紧的奖项们被外来人口拿走了:《爱尔兰人》《婚姻故事》和《好莱坞往事》三足鼎立的局面没有出现,英国导演门德斯的《1917》获得了最佳剧情类影片和最佳导演奖;
《切尔诺贝利》获得剧情类最佳剧集,而关注度全被喜剧类最佳剧集《伦敦生活》夺走;
齐薇格在传记片《朱迪》里扮演朱迪·加兰,得了剧情类最佳女主角,可是有多少人看过这电影呢?
观众们津津乐道的是《王冠》第三季里扮演伊丽莎白女王的科尔曼,在得到剧情类视后前,她已经强悍地刷了一整季的存在感;
纪念过去一年故去的电影电视人名单上,大多是白人,男性,性别和种族偏见在这个行业里仍顽固,亚裔姑娘林家珍(奥卡菲娜)可说是披荆斩棘地拿下了喜剧类最佳女主角。
今年的金球奖提名及颁奖是不是奥斯卡的风向,这说不准,倒确实是当下好莱坞的行业写照:“老派”不值得骄傲,老牌大片厂的创作能力持续衰退,老白男的垄断已经有心无力,然而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地位提升仍需抗争。
在奖项公布前,围绕今年金球奖的讨论,集中于好莱坞的性别鸿沟,在某种程度上,金球奖的提名名单是《婚姻故事》在现实中的演绎:男性创作者和女性创作者对“话语权”的争夺。区别只是,在作品中,男性导演鲍姆巴赫给了他的女主角一点补偿,让她在终结婚姻后,掌握了职业的话语权。而在现实中,好莱坞的男性创作者们仍然把持着评奖季的席位,鲍姆巴赫生活中的伴侣——女导演葛韦格(和她的新片《小妇人》)被拦截在金球奖的所有提名项之外。
《爱尔兰人》《婚姻故事》《好莱坞往事》《小丑》,这几部被视为热门的电影,共同点是男性导演从男性视角出发讲述男性主角的故事。
《爱尔兰人》和《好莱坞往事》受到过类似的质疑,即女性角色在影片中的地位不是摆设就是带着功能色彩,比如《爱尔兰人》中弗兰克的女儿佩奇,她提供的旁观者的视角是为了服务于弗兰克的忏悔。
导演昆汀对这项指控是不怎么服气的,毕竟在他全部作品中,45%是以女性为主角或重要角色。相比之下,比昆汀年长20岁的斯科塞斯,他全部作品中只有不到20%出现过女性主角。老派的斯科塞斯代言了好莱坞的一条潜规则:在A级制作和大导演的作品中,女性通常属于陪衬。这条潜规则延续到晚辈中,《小丑》的导演托德·菲利普视斯科塞斯为偶像,《小丑》是对《出租车司机》的借鉴式致敬,他把前辈的习惯有过之无不及地继承了——他导演的十部电影全是“大男主”戏。
处在行业生物链上游的男性“大导”们很少或几乎不碰女性题材,与此伴生的是掌握更多行业资源的男性明星演员,也极少和女导演合作。比如剧情类最佳男主角华金·菲尼克斯,他主演过34部电影,只有一部《你从未在此》是和女导演琳恩·拉姆塞合作。《婚姻故事》的男主角、被视为好莱坞新生代演技“扛把子”的亚当·德莱弗,没有和任何女导演合作过。
早在去年十一月初,《卫报》的专栏作者已经提出,好莱坞的主要矛盾正在从族群转向性别,颁奖季将成为“男人队”和“女人队”的对决。但从金球奖的提名来看,《小妇人》和《别告诉她》支撑起的“女人队”显得势单力薄,在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的竞争中,女导演甚至没有参与竞争的一席之地。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金球奖避开《爱尔兰人》和《婚姻故事》,选择《1917》,是避开性别议题的锋芒,转向技术更新的议题。比起《爱尔兰人》流露出暮气的“老派人的电影语法”,门德斯在《1917》中尝试拼接式“一镜到底”,从技术层面入手重置电影和戏剧的关系,在一部看似寻常的战争题材电影中,试图用影像技术和表述方式的改良,制造一种混杂了战争游戏和戏剧剧场的浸没式的观影体验。这至少让人看到,电影在“穿披风的主题乐园”之外,不是只有伤春悲秋的遗老回望,仍存着些新的玩法。
毒舌主持人瑞奇是把大实话当笑话讲,好莱坞工业衰退和翻篇的速度也许远比电影迷们预估得更快,在旧世界大萧条的大势中,门德斯、菲比、王子逸和奥卡菲娜这些外来户,能多大程度给这具老朽的躯体注入些活力?就看看吧。
作者:柳青
编辑:柳青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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