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从屏幕只有9寸见方且只能黑白显示,到时下最新的“智慧屏”概念,电视机不仅仅代表着科技的进步,近日天地出版社的《拾掇70年的片段:我和我的祖国》一书中,一位作者用简单朴素的文字记录了这些年来家中电视机的变化发展,丛侧面反映出时代变迁和物质文化生活的飞跃。《拾掇70年的片段:我和我的祖国》的作者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普通人,例如人民教师、基层普通公务员、大学和中学学生,也有工人、农民、商人等等,他们用最真实的生活与感受的文字,汇聚成人民群众对新中国70年来的集体记忆,也是人民群众以自己的方式对新时代的礼赞。
我家的电视机变奏曲
梁永刚
1977年,我出生在河南省平顶山市新城区一个叫梁庄的偏僻小村,是沐浴着改革开放春风成长起来的一代。1983年,村上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买回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全村老少都跑去看热闹,围着电视机东瞅瞅西看看,一些胆大的还上前摸了一下玻璃屏,那种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欣喜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绕到电视机后面一个劲儿地端详,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小匣子里面暗藏的玄机和奥妙。
当天晚上喝罢汤,不少村人早早来到了买电视的这户人家,只盼着主人早点打开电视开开眼界。电视摆放在堂屋门口的一张木桌上,院子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一些顽皮的孩子还爬到了院里的树上,伸长脖子嘻嘻笑着。千呼万唤中,主人终于把电视打开了,随着刺刺啦啦的声响传出,喧闹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大伙儿屏气凝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可能是没有安装室外天线的缘故,电视屏幕上白花花的净是雪花,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主人一番调试,把电视机上自带的两根天线抽到最长,小心翼翼地用手“咔、咔”地拧频道旋钮,忙活了半天,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晃动的图像,虽然模糊不清,分不清鼻子眼睛,但毕竟让村人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电视的神奇。此时,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儿:主人用手摸着天线,图像稍微清晰一点,他一松手,屏幕上又看不清了。主人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干脆割块肉挂天线上算了”。此言一出,一院子人哄堂大笑,现场的热闹气氛瞬间又被点燃,说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乡间,电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名副其实的紧俏货,也是寻常人家不敢问津的奢侈品,纵然在场的村人中不乏侍弄庄稼和牲口的老手,但面对一个羞羞答答始终不出人影的新鲜玩意儿,大家都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折腾了大半夜,虽然连一个正儿八经的节目都没看到,但每个人的心情却异常亢奋,手里摇着老蒲扇,带着满心的欢喜和希冀回家睡觉去了。
自从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老家村子里单调乏味的夜晚生活随之改变,“走,看电视去”成了彼此见面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拥有电视机的人家自然而然成了全村的娱乐中心。那家主人古道热肠,人很好,只要不是焦麦炸豆的忙天,每天晚上一擦黑,便准时把电视搬到当院,地扫净茶烧好,只等着村人来看。孩童们最积极,胡乱扒拉几口饭,火急火燎搬个木墩儿就来了,先是把墩儿放到最佳观看位置,而后三五成群飞跑出去疯玩。掌灯时分,大人们流水似的陆陆续续赶来了,抱着孩子,吸着旱烟,有的村妇手里还拿着没有纳完的鞋底子。主人乐呵呵地上前打着招呼,忙不迭地搬出自家的墩儿,让年老体弱的老头儿老太太坐下。人多墩儿少,一些来晚的人把鞋一脱垫在屁股下,或者找块砖头凑合着坐,只要前面的人不挡着电视,坐在哪儿都中。
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农村经济条件的改善,村上有十几户富裕人家买了电视,如此一来,大家看电视不用从村南头大老远跑到北头来回奔波了,大都是就近串门子观看。印象中,那时候的电视只有一个频道,电视节目少得可怜,以电视连续剧为主。其实,对于土里刨食、孤陋寡闻的农人们来说,守住一个偏僻落后的村庄活了大半辈子,不少人甚至一辈子没有出过一趟远门。那时候,老实巴交的农人们不了解外面的生活,往往把电视上虚构的故事当成真实的情节。看到欢喜处,一张张皱纹遍布的脸上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看到气愤处,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跳到电视里将坏人痛打一顿;看到悲伤处,人群里的抽泣声不绝于耳,一些老太太不时撩起衣襟擦拭眼泪。孩童们看电视纯粹是凑热闹,别说曲折复杂的剧情了,很多时候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一边看一边问大人“这人是好的还是坏的”,有时候惹得大人们不耐烦了,也懒得回答,只是嗯啊几声敷衍了事。
1993年,也就是我考上平顶山师范学校的第二年,父亲和母亲咬咬牙,拿出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在那年的春节前夕买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实现了我坐在自己家中看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的愿望。我家的第一台电视,花了整整四百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时当教师的父亲一年的工资也就四五百元。
1999年,在我参加工作的第四个年头,随着工资不断上涨,手中也有了一定的积蓄,便狠狠心花了两千多元钱,买了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彩电色彩鲜艳逼真,清晰度也高,无论是看电视剧还是体育赛事,都比黑白电视舒服得多。第二年,我又买了一台影碟机和一套功放音箱,组合成了当时颇为流行的家庭影院。母亲爱看戏,我从朋友那里借了一大堆戏曲光盘,让母亲足不出户就过足了戏瘾。2003年7月,我结婚的时候,又花了三千多元买了一台29英寸的彩色电视机,那台小彩电则放在了父亲母亲的房间。
到了2008年,市面上开始流行液晶电视,我和妻子嫌客厅里摆放的“大脑袋”彩电太占空间,于是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台32英寸的液晶电视,清晰度比显像管电视不知强过多少倍,最关键的是机身薄溜溜的,就像一幅画挂在客厅的墙上。2012年,我家买了140平方米的新房,客厅面积是老房子客厅的两倍。妻子说,好马配好鞍,原来那台液晶电视屏幕太小,咱们再换一台大点儿的。我和妻子的想法不谋而合。乔迁新居那天,家电卖场的工作人员将一台超薄型55英寸的大液晶电视机送到了我家。这台曲面液晶电视外观好看,清晰度高,支持无线联网功能,不仅每年可以节省几百元的有线电视费,而且联网后拥有海量的节目资源,从此再也不受电视台播啥才能看啥的束缚了,真正实现了想看几集电视连续剧就看几集的任性和畅快。
新中国成立70年来,电视机这个曾经价格不菲,普通百姓不敢问津的奢侈品,一次次降低身价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且越来越智能化,成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必需品。我家先后更换了五台电视机,从黑白到彩色,从14英寸到55英寸,从大块头到超薄型,从电子管到等离子液晶,从接收有线信号到无线联网……每一次更换电视的难忘经历,都是家庭收入不断增长的反映,见证了时代变迁和物质文化生活的飞跃。一个个普通人家的电视机变奏曲,折射的是电视工业乃至中国制造的发展历史,汇聚成的是新中国成立70年来巨大成就的交响乐章。
摘自天地出版社《拾掇70年的片段:我和我的祖国》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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