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周晓枫,有点像文坛女侠,喜欢为“形容词”打抱不平——谁说形容词就不高级?她偏不,字里行间穷尽形容词的摧枯拉朽;她看不惯散文只能是“老干部体、周末式、闲情逸致的”,自己上阵证明散文的疆域辽阔,是一个“极其能够负重的文体”;她打破了传统童话里一些王子公主的刻板印象,对情节进行解构,带来耳目一新的新故事……
最近,周晓枫携散文集《巨鲸歌唱》新版插图修订本、首部童话《小翅膀》亮相上海并举办多场分享会。“我喜欢独特的、有画面感的、和内心有擦痕的文字,这个审美偏好始终没有变过。我认为把一句话用黑体描上无数遍,也不具有原创的力量。文字的妙处在于它能够反映一个现实,同时能够创造一个世界。即使你的身体无法融入其间,你的情感和精神却能够生活在那个世界里,而你的呼吸和心跳也为之改变。我觉得这是文字的魅力。”周晓枫直言,如果对生活是轻描淡写、甚至无动于衷的冷淡态度,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也没有重量,随即她补充道:我还是喜欢进入一种文字的幻境,那是一种相对安全的冒险。
周晓枫对独特的表达情有独钟,也一直在笔耕中挖掘新意,力争对生活有新的发现和感知。她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我们都会说“被打了一棍子,眼冒金星”,但这是一种常规表达,可有个作家说“被打了一棍子,脑子里飞出了一群鸭子”,这种表达要比眼冒金星更生动独特。
作为多年闺蜜,资深出版人方希回忆了大学时周晓枫第一次让她觉得“惊艳”的时刻。“我们一起军训,有天晚上军训结束后,一个班人坐在一起聊天,也不知说起什么,周晓枫站起来说,‘要不我给大家背诵一下我的高考作文吧’,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变态’想法,高考作文是一个随机题目,你只有三四十分钟去写,怎么可能完整记住?可周晓枫当时创造了一个奇迹,她确实从第一个字背到了最后一个字。我为什么知道她背诵得准确无误呢,没过几个月,我看到了那年《全国高考作文选》,当年周晓枫高考作文是满分,也是其中典范。但当时惊艳我的不是她超常的记忆力,而是在高考作文这样范式化的写作中,她已经脱离了一个中学生的文字,无论从修辞还是结构风格上,都那么不一样,呈现出作家基本的底色。所以为什么说她是‘我的天才女友’,因为这是我认定天生要当作家的人。”
不过,周晓枫倒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她更愿意用“滞后和缓慢”来形容自己的创作。“我的青春期和更年期相交混,而且我写任何东西,都会经历缓慢的酝酿——二三十岁的时候,在写童年,再往后的时光,在写青春成长——素材会经历非常滞后和缓慢的表达,需要长时间的沉淀。”
无论是“抒情”还是“形容词的使用”,周晓枫认为,准确依然是最高法则,“使用形容词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让事物在空中悬浮,而是要一个钉子一个钉子地把所要描写的事物整个钉在地上,完成所谓的及物。有时候你使用五个形容词,都是准确且层次不同的,不会让人觉得多;但是使用三个形容词,有一个不合适的,都是多。我觉得形容词是需要几个用几个,同样不能以数量来判断是否必要。”她谈到,作家需要按诚实的方式去传达这种感情,只要不是煽情,那么抒情就是感人且诚恳的。
“我喜欢把叹号式的感情写成句号,希望读者阅读后能达到省略号的效果。这种克制既是对文字的审慎,也是对读者的尊重,以及对自我的反省。所以写作的抒情如果大于你真实的感情,去炫耀你敏感的状态和反应的剧烈,那么这种‘煽情式的抒情’其实偏离了‘修辞立其诚’的说法。关键还是取决于写作者是否诚挚。”
以散文见长的周晓枫,在童话作品《小翅膀》里又带来哪些惊喜呢?作为有8年儿童文学编辑经历的作家,周晓枫对有些家喻户晓的经典童话深恶痛绝,时常解构吐槽。 比如,传统印象里白雪公主是美德和美貌交相辉映,“实际上你会发现,她虚荣、贪吃又挑剔,毛病挺多。继母害她,都是利用了她的这些毛病。苹果她一咬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也没有受到酷刑,很优美的,后来王子还可以过去吻她。再看看白雪公主结婚的时候,让她继母穿着烧红的铁鞋在婚礼上发出惨叫给她助兴。善良的标准在哪里?”
周晓枫借用安徒生的话来陈述写作《小翅膀》的初衷:" 当我在为孩子写一篇故事的时候,我永远记得他们的父母亲也会在旁边听。因此我也得给他们写一点东西,让他们想想。"
《小翅膀》不仅写给注定要经历挫折与恐慌的童年,也写给每个努力帮助孩子培养勇气的家长。“我今天写童话,希望告诉童年中的小孩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永远消灭不了黑夜,你消灭不了噩梦,你要如何处理这些阴影?我还希望家长共读的时候,不是一味消费时间和体力陪孩子浪费时间,而是投身享受一起学习的时光。”周晓枫直言。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李婷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