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灵魂那么少,丰子恺算一个。
翻开“中国漫画开山鼻祖”的画里,经常看得到乐呵呵的一家人,看得到活泼可爱的孩子。他曾说:“我心为四件事所占据,天上神明与星辰,人间艺术与儿童。”
昨晚央视四套播出的《谢谢了,我的家》中,丰子恺的大外孙、也是他笔下的孩童之一宋菲君走进节目,讲述那个有趣的灵魂是如何馈赠了一整个家庭。
丰子恺爱孩子、写孩子、画孩子,他或许是百年来独一无二的儿童崇拜者。“大舅小时候见到大人都骑自行车,他说我怎么没有,拿两把大蒲扇一比划,外公刚好就画下来了。”宋菲君形容那幅画,寥寥数笔,既有朴讷明亮的童心童趣,也饱蘸着画家舐犊情深的真与醇。
他给七个孩子画像(辑录于《日月楼中日月长》 上海文化出版社)
与孩子们在一起时,丰子恺把孩童当艺术,化艺术为教育。宋菲君记得,外公常组织全家人一起玩“览胜图”的游戏,形式类似如今青少年玩的“大富翁”。只不过“览胜图”上的机关提示,不是“周末休市”,也不是“买房买车”,而是每一步都藏着传统文化的典故。例如其中有一格标注“尾生桥”,取自“尾生抱柱”,坚守信约的尾生能否闯过此关,避免水涨后的悲剧,就看能不能遇上后来的“女子”。
另一则更易操作的丰家游戏有些像“飞花令”——任选七句话,从每一句中挑出一个字,连在一起组成一句诗文。比如丰子恺想好了一句诗“九里山前作战场”,随机问小辈们七个问题,每个问题的答案里必然藏着诗中一个字,七个问题连起来,恰是一句诗。“这样边做游戏边背诗,我想忘都忘不了。”
节目现场,宋菲君也带来一道丰子恺式的“家庭作业”——霜叶红于二月花/旧时王谢堂前燕/云想衣裳花想容/飞流直下三千尺/春风桃李花开日/满山红叶女郎樵/同是天涯沦落人——七句各不相关的诗句里,又能挑出怎样的名句?
“外公还留心观察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并尽自己最大能力来支持”。宋菲君说,他喜欢拉京二胡,外公与梅兰芳私交不错,自己便有幸师从梅兰芳的琴师倪秋萍。而少年时代,宋菲君还曾迷恋过天文,丰子恺也作画寄语,给予精神上的补给。那幅小儿郎仰望星空的画上,他题写“自制望远镜/天空望火星/仔细看清楚/他年去旅行”。
当我们说“谢谢了,我的家”时,感激的不仅仅是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他们赋予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来这世上看看的权利,但人生路远、山高水长,家风才是真正伴随一生的滋养。孔子对后人说的“诗礼传家”可以立德树德,丰子恺这般有诗意、有谐趣、又无比丰厚的爱,也是后人成长的精神土壤。
岂止是家人小辈沐此惠风,对于今天时常要与浮躁为敌的世人而言,丰子恺那颗纯净又无垢的孩童心,何尝不是清风一缕。
上海中国画院院长施大畏曾这样深情回忆老院长,“丰子恺的一生有诗意,有谐趣,他所追求的那种充满童真和诗意的人生,恰是我们寻常人早已淡忘或遗失的美好。”
丰子恺笔下,儿童有着连凳子都要给它穿鞋、待物如我的同理心——
有着把蒲扇当车轮的丰沛想象力——
还有着探索万物、连“草为什么绿”都要问的好奇心——
想象力、同理心、好奇心……儿童身上的这些特质,是艺术所需,其实也是今天可以抵抗“油腻中年”的一帖解药。
丰子恺在40岁那年的两桩小事,对今天困于“油腻”的中年有着丝丝开悟。
他在《不惑之礼》中写道:
人生好比喝酒,一岁喝一杯,两岁喝两杯,三岁喝三杯……越喝越醉,越喝越痴,越迷,终而至于越糊涂,麻木若死尸。只要看孩子们就可知道:十多岁的大孩子,对于人生社会的种种怪现状,已经见怪不怪,行将安之若素了。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有时把眼睛睁得桂圆大,惊疑地质问:“牛为什么肯被人杀来吃?”“叫化子为什么肯讨饭?”“兵为什么肯打仗?”……大孩子们都笑他发痴,我只见大孩子们自己发痴。他们已经喝了十多杯酒,渐渐地有些醉,已在那里痴迷起来,糊涂起来,麻木起来了,可胜哀哉!
在那之后不久,他去武汉开会,一位25岁的年轻人见到他,毕恭毕敬地行以师礼,开口满是崇敬,类似“我从小就看您的书,知道您是一位作家、画家、音乐家,受益匪浅。”丰子恺听了,却很觉过意不去,连忙道:“你不要讲我是画家。在江西时,有一次,我请人家买面包,因语言不通,我便在纸上画了个圆形的东西给那人看,结果呢,人家买回来一个芋头。画解决不了问题。你看,我是个啥画家呀?”
最后,那道“家庭作业”你做得怎样了?答案在下面
花谢花飞花满天——你答对了吗?
作者: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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