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周冬雨出演电视剧《麻雀》
谍战作品往往让人身陷一些必要的急流旋涡,比如看不见的但却又深陷肌肤和血液中的情怀;比如惊心动魄千钧一发但又极度烧脑的桥段。谍战小说像一场短平快的搏击赛,短时间内会让你气喘吁吁,但又极度过瘾。因为,一旦代入剧情状态,读者时时觉得命悬一线,处处感到危机四伏,有种压迫却又酣畅淋漓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深海,就是谍战小说合适的代名词——深不见底,暗涌迭起。之前写长篇小说《惊蛰》的过程中,必须找到新的切入点,新的人设和人物关系,新的故事桥段……其中,倒叙也是很正常的一种技术手段——所有的危机先让他发生,让读者捏一把汗。到最后,当然会给出一个答案。不过,要控制倒叙的数量,不然会给人一种疲倦感。
▲作家海飞的谍战小说《麻雀》《惊蛰》,致敬烽火年代的无名英雄
这是谍战作品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只有处于不停绞着状态的,而且是复线,甚至三线推进的,才会让人欲罢不能。相当于齿轮与链条的关系,这一招我险胜,下一招你险胜,我们还必须一路过招。每一招的输赢都是未知的,必须捏一把汗的,这才是绞着状态,才是最好的“绞着型谍战小说”。
在小说主角陈山成为一名我党谍报人员以前,我想说的是我少年和童年的零星辰光。那辰光我在上海杨浦区龙江路75弄生活,有天在一条叫“宝珠”的弄堂,我看到了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人。他热气腾腾,如青草蓬勃,他卷着袖子,迈着一双长腿从我身边晃荡着走过。他越走越远,背影在白晃晃的光线中越来越模糊,像一阵遥远的风。我想他一定走进了1941年的旧上海。那么,让车水马龙的声音响起来。
▲演员李易峰出演电视剧《麻雀》
他应该就是陈山,眼神清澈而明亮。我想象陈山的家庭,比方讲他有在十六铺码头扛包为生的父亲陈金旺,在北平高等学府求学的哥哥陈河,以及瞎眼却喜欢听收音机的妹妹陈夏。陈山也是十分烟火的人,他的朋友是牙医刘芬芳,难兄难弟是宋大皮鞋和菜刀。听名字你就能想见,他们和那个年代很多的青年一样,出没在弄堂、码头、舞厅。看上去他们无所事事,甚至游手好闲,但有一天他们突然和枪声有了关系。那么,《惊蛰》就要如此开场了……在舞厅门口,日本梅机关特务科长荒木惟第一眼看到了“包打听”陈山。
陈山的哥哥陈河,这个化名钱时英的中共地下党员,被父亲认定为家族的荣耀。因久未归家让父亲差点思念成疾,因此而令陈山无比愤怒。陈山的妹妹,一直叫陈山小哥哥,这是多么温暖的称呼。在多子多女的时代,被忽略甚至遗忘的孩子大有人在。陈山简直就是一颗随风生长的蒲公英,在上海的里弄飘荡着。这是陈山的家庭成员关系,普通,典型,陈旧。
但是现在,陈山的麻烦来了。在舞厅门口,第一眼见到他的荒木惟觉得他太像已被击毙的国民党军统特工肖正国,所以他被荒木惟选定冒名顶替进入军统的心脏。他成了一名日谍,除了需要熟悉肖正国的所有资料以外,还需要在重庆的刀尖岁月里步步为营,不露出一丝马脚。此后他疲于奔命,完全被裹挟着前行。在他面前任何事情都是失控的,他没有一刻可以喘息,一直在紧绷神经,慌乱、无助、懵然,见招拆招,稍不注意就有几波力量同时可以致他和家人于死地。
陈山被军统起获,受命反潜回上海,成为埋伏在梅机关的一颗钉子。在小说进行的过程中,我是倒过来写的。为什么要倒过来写?因为陈山以为的种种步步为营,其实都在军统的监控之中。那么陈山的所谓孤军谍战,其实被人看成了戏文中的自弹自唱。同他一起潜回上海的张离,恰恰是陈山的精神引领者,共产党地下组织人员。她告诉陈山,没有国,就没有家!
重庆和上海,成了那个年代令陈山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两座城。他和张离组成“史密斯夫妇”,站在悬崖边缘,退无可退……张离的牺牲,共产党地下交通员的就义,为救护余小晚的集体阵亡,以及哥哥陈河的慷慨赴死,让陈山在抗战胜利前的时光里,探寻着火柴般的微光。就连痴呆了的父亲,也在面对日谍突然对他放出的狼犬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振臂高呼:还我河山。
剧情一直在春雷滚动的春天里发生着。后来我终于明白,陈山最大的较量是和他自己,他要无时不刻地奔波在生死线上,运筹帷幄,以死相扛,以命相搏。就像我先写下《麻雀》中的陈深,再写下《惊蛰》中的陈山,并且鳞次栉比地写下上海,也是天意。
同名电视剧是小说的延长,但不能没有小说的气味。谍战不光是写谍,也是在写人丰富的内心。误打误撞进入编剧圈后,从《旗袍》开始,短短几年,《旗袍2》《代号十三钗》《麻雀》陆续面世,《麻雀》电视剧的热播引起颇多关注,《惊蛰》的同名剧目正在打磨中。
无论是影视剧本,还是小说作品,我喜欢也享受那种暗流涌动的惊心动魄。深陷谍战、迷恋传奇,就像喝一盅温温的绍兴黄酒,吱地几口下去,灯光柔美起来,眼神迷离惬意,微醺得悠然自得,正是时候。
▲演员李小冉、张鲁一出演电视剧《麻雀》
作者:海飞,作家、编剧
组稿:许旸
编辑制作: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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