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在苏黎世的演讲已说得很清楚:英国不会成为他所构想的欧洲合众国的组成部分。正如他在另一次演讲中所提到的:
“我们与欧洲站在一起,但不附属于它……如果英国必须在欧洲与大海之间作出选择,她总是会选择大海”。
在苏黎世的丘吉尔,正摆出著名的“V”型胜利手势
自欧洲计划出现以来,许多人与丘吉尔一样把英国看作一个超然独处的国家。工党政府拒绝参与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大会。欧洲煤钢共同体在经济上取得了成功,并于其后成立了欧盟。主要是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英国政府在保守党人爱德华·希斯的带领下于1973年加入了欧共体。
差不多就在加入欧共体那天的四十年后,首相戴维·卡梅伦就英国的欧盟成员国身份发表演讲,他所强调的是经济动机。他承认英国 “有着岛国的天性”,容不下任何对其主权的威胁。不过,与此同时,英国是一个 “向外探索,面向世界”的国家。在英国人眼里,欧盟的主要基础 “是单一市场而非单一货币”。欧盟成员国有责任 “为欧洲各民族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盟奠定基础”。他说,英国尊重其他国家追求这一目标的愿望,但对于英国, “也许还有其他国家”而言,可能还有其他目标。
卡梅伦承认,此时此刻欧元区能做的唯有走自己的路,实现 “更加紧密的经济和政治一体化”,但英国 “永远不会接受那个目标”或者加入欧元区。英国愿意与其他欧盟国家通过协商的方式找到解决问题的新办法,想要走一条与大多数,甚至与所有其他欧盟国家都不同的道路。在某个特定的时点将举行全民公投,让人民有机会自己做决定。
整个欧洲对此作出的回应表明,卡梅伦对欧盟未来的构想,即把单一市场设定为其典型特征,并不为其他欧盟成员国所认可。甚至那些一般看来与英国走得很近的国家,如丹麦和瑞典,其领导人对于英国首相的演讲都只是缄默不语。其他成员国可能并不会像英国那样,用卡梅伦的话来说,把欧盟视为 “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而 “不是目的本身”。卡梅伦发表此次演讲主要是为了压制或安抚托利党(保守党)内部的疑欧派,但从这一方面来看并没有成功。
当前的状况使所有人都进退两难。一旦英国决定否决推动欧元区改革所需的变革,它将面临欧盟其他成员国的激烈反应。然而,倘若其最大的成员国之一决定抽身离去,欧盟就会被削弱。当然,这种事也许不会真的发生,可以作出某种补救。英国可能声称,其他国家的要价太高;其他欧盟国家则会坚守底线,抵制英国的要求。然而,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一方似乎都不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尽管英国远远地偏离了欧盟为求生存而确定的发展方向,但它依然是欧盟的一个棘手和挑剔的伙伴,也是欧盟的一分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如何是好呢?我认同英国在某个时点就进/退问题进行公投的做法,这将会是半个世纪以来这个国家所作出的最重要决定。但在此之前必须有公开全面的辩论,论辩双方进行广泛、理性的交流,说清楚各自的观点。然而在实施前对此设置特定的时限,从英国国家利益的角度来看,卡梅伦先生所做的肯定是错误的。有可能出现的最糟糕情况是,任何一个政府都可能因为国内党派纷争而动不动就进行全民公投。无论如何,这主要取决于欧元的未来和欧盟今后的发展状况。假若可以建成一个新欧洲,我相信,英国如果身处其中而非置身事外,它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将会获得更好的发展。然而,就此事进行广泛的辩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但英国人必须弄清楚,至关重要的不仅是欧盟成员国身份,而且包括英国要成为什么样的国家。换言之,一旦选择离开,这个国家将不得不铸就新的、前瞻性的身份。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认为现有的国家实体无法在欧盟之外很好地生存下去,尽管从整个世界的意义上来说,它们比从前缩小了很多。与挪威和瑞士进行对比,毫无意义。如果真要进行对比的话,更好的参照对象可能是加拿大。加拿大虽然是一个繁荣的国度,但处于比它远为强大的邻居的阴影之下。到目前为止,它已控制住了自己的内部分裂,但其经济严重依赖美国,尽管其平均生活水平只是比美国略低。在国际舞台上,加拿大有着重要的外交地位,在全球许多领域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它现在是北约成员国,也是英联邦成员。对于一些人而言,英联邦是英国离开欧盟之后所要依靠的主要组织机构。英国可能希望发挥比加拿大更大的影响力,因为它的人口要比加拿大的多,也因为它在世界历史上曾经扮演过的角色,比如它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常任理事国。
然而,离开欧盟以后,国家的真正重建必须抛开这些历史包袱。从它在安全理事会的席位看,脱欧无疑将置这个国家于极大的压力之下,也可能使英国丧失那些愿意支持它继续前行的盟友。苏格兰几乎肯定会寻求再次进行脱英的公投,且这一次很有可能成功。
苏格兰要求独立
跨大西洋的联系可能会减少,尽管不会消失。美国将有必要与欧盟就几乎所有重要问题进行直接协商。如果美国与欧盟签署自由贸易协定,拓展合作关系,那么独立其外的英国将不得不自己去商谈那些特别的条款,而这一过程可能引发严重的问题。如果英国脱离欧洲,伦敦金融城就没办法保持其原有的影响力,但从经济平衡的角度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件坏事。
英国将不得不按照大多数欧洲怀疑论者所提议的那样去做,尽管他们往往只是含糊不清地提出要发展与新兴经济体的贸易关系。但要这样做的话,它就必须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与现在的情况相比,变得不再那么保守、那么迷恋传统。它必须持一种更具世界性的、更加外向的态度。无论从统计数据还是从其对英国的经济价值来看,移民问题不是没那么重要,而是变得越来越重要了。这一展望并非没有诱人之处,它建立在当代现实状况的基础之上。在那些鼓吹退出欧盟的人当中,至少有些人心目中对英国的未来怀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大多数欧洲怀疑论者心中想象的却与此完全不同。他们想象的未来图景是,英国以某种方式基本维持其现有影响力,甚至是获得更大的影响力。他们对未来的展望是出于对失落的帝国的怀恋,而非受目前现实情况的驱动。他们有责任解释清楚,一个与欧盟直接一刀两断的国家——如果向美国靠拢则会麻烦不断——如何才能依然具有某种大国风范。
走出危机之后的欧盟会是怎样的状况?这暂时还不清楚。对于英国来说,等待某种合理且一劳永逸的办法出现是唯一明智的做法。毕竟,欧盟范围内的全民公投总归会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举行。英国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更加一体化的欧盟,并在此基础上对自己的未来作出决定。无论如何,英国必须在适当的时候理顺与其他欧盟国家的紧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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