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多次采访中国台湾作家梁实秋的夫人韩菁清。盛夏,她飞渡海峡,前来上海。她住在上海衡山宾馆。那里的冷气或许有些冷,我每一回在那里与她长谈,必须穿长裤、长袖衬衫,她也总在夏装外套着秋衫。然而,一出宾馆,她便笑称自己是“翰林”——“汗淋”的谐音。
她说,这“翰林”,有一番“典故”:1975年5月9日,她与鳏居的梁实秋结婚时,步入洞房。洞房在她家。梁实秋近视,又不熟悉环境,不小心头撞在墙上,她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梁实秋笑她是“举人”(把他“举”起来),她笑他是“进士”(近视)、“状元”(撞“垣”)……如今,她又自称“翰林”。
她谈吐诙谐。她说,她与梁实秋共同生活13个春秋,受他感染——他是一个幽默的人。虽然梁实秋已故世,但这种幽默感仍由她“继承”。有一回,她与我聚餐,忽地问菜盆是哪里生产的?她劝我赶快把盆中的菜吃光,以便把菜盆翻过来看一看,盆底是否盖着“景德镇出品”的印章。我信以为真,吃光了盆中菜,她大笑起来。原来,这一“妙计”是梁实秋想出来的。为了劝客人吃菜,梁实秋总是说要看着菜盆是哪里生产的——只有底朝天,才能见到盆底的出厂标志。
谈梁实秋的散文,便常可感到他的幽默,令人忍俊不禁,掩卷而笑。比如,他称打麻将为“上肢运动”、“蛙式游泳”,又形象又幽默。他说女人多变,“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别针位置也常变,午前在领扣上,午后就许移到了头发上”。“外国女人的帽子,可以是一根鸡毛,可以是半只铁锅,或者是一个畚箕”。他在《骂人的艺术》中,提及种种“骂法”,但“别人若有某种短处,而在下也正有同病,那么你在骂他的时候,只得割爱”。
有一回,梁实秋在台北坐计程车,司机问他:“您高寿啦?”他答:“还小呢,八十岁。”他在《计程车》一文中,写及种种坐计程车趣事。那天,他坐计程车,司机“口里叼着一根纸烟”,“风吹火星直扑后座”,他只得请司机不要抽烟。司机“赌气把烟向窗外一丢”,遇到红灯故意急刹车。“我看他并没有与我偕亡的意思,大概只是要我受一点刺激”。于是,“为了使他满足,我紧握把手,故作紧张状,好像是准备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样子”。
幽默会“传染”。有一回,梁实秋宴请亲朋于台北渔家庄餐馆。酒菜都齐了,而白饭却迟迟未见送来。梁实秋问招待小姐道:“怎么饭还不来?是不是稻子还没有收割?”招待小姐也以谑相答:“还没插秧呢!”
幽默并非相声演员和漫画家的“专利”。幽默感是一个人的机智、乐观、豁达的表现。作家需要幽默。即便是“寻常百姓家”,幽默也会使家庭更加欢乐、和谐,给生活添上笑的花朵。
文 | 叶永烈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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