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丧失远大的使命感,或者说还保持着较为清醒的头脑,就决然不能把人生之船长期停泊在某个温暖的港湾,应该重新扬起风帆,驶向生活的惊涛骇浪中,以领略其间的无限风光。人,不仅要战胜失败,而且还要超越胜利。
——路遥《人生》
《人生》是作家路遥创作的小说,讲述了农村出身的知识青年高加林,几经起落,最后丢失爱情、也没了事业的悲剧故事。
这部作品的创作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由于商品经济的活跃,打破了农村的保守,对农民、特别是农村青年来说,城市充满了机遇和诱惑。与之而来的城乡差距、乡下人在城市人面前低人一等的现象,也日益加剧。
路遥作为贫困的农村知识青年,深刻思考并理解了这一现象,在《人生》这部小说里,针对农村知识青年应该如何选择,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正确对待自己的理想和现实,在困难面前,不丧失自我,不被自卑所累,积极地勇往直前。
1. 表面上是爱情与事业的抉择,其实是“自我丧失”后的悲剧
高加林虽然生于农村,但他却有一颗“城市心”。他不愿被命运束缚,终身困在村子里,所以他努力学习,期盼有天能出人头地。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高考失败后,高加林成了村里的民办教师,本想着努力工作,争取转正成为正式的教师,却没想到半路被顶替,连最后的“希望”都丢了。
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的时候,会记得给你打开一扇窗。高加林低谷的时候,刘巧珍带着一颗爱慕的心,悄悄靠近了失意的他。刘巧珍是高家村生意人刘立本的二女儿,她真诚、善良、热爱劳动,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却十分羡慕和尊敬有文化的人。
虽然刘巧珍温暖了落寞的高加林,但却无法让高加林,从事业无望的悲哀中走出来。因为埋藏在高加林心里,那颗“自我实现”的火苗,始终没有被浇灭。马斯洛在人类的需求层次论中,曾提到:人类最终都是想要实现自我的。
高加林作为村里唯一一位有真才实学的青年,对未来抱有期待,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其实就是他实现自我的一种表现。他大胆净化水井;冲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刘巧珍自由恋爱。用实际行动,一路向前追着理想奔跑,却越跑越对自己能否到达“终点”,而感到恐慌。
所以,当他可以利用叔父的关系,进入城市做通讯干事时;当他为了知识青年黄亚萍,抛弃农村女子刘巧珍时,他忘记了最初那个正直的自己,在膨胀的欲望中,丧失了自己。然而,“不正当”的工作机会、“不纯粹”的恋爱关系,就像小孩子吹的泡泡,一击就碎。
出于一种身份上的焦虑,高加林担心无法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所以他丧失了自我,变得势利、浮躁。但讽刺的是,他却并未得偿所愿,反倒加速了人生的悲剧,同时失去了爱情和事业。
作家艾伦·狄波顿在《我爱身份地位》中提到:深藏在我们内心的害怕,其实是势利产生的唯一根源。
当现实条件不满足个人需求时,高加林害怕自己的理想遥遥无期,也没有勇气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更无法保持自己高尚的人格,所以他才走上了“丧失自我”的道路。
2. 若非自卑,岂会沦为悲剧?
高加林有才华、有理想,被人顶替了工作,他本该继续努力,并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是他却没能守住自己、也没能守住爱情。因为骨子里自卑,所以高加林虽然理想远大,也还是在现实中丧失了自我。
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写道:当一个人面对一个他无法应付的问题时,出现的便是自卑情结。
对于高加林而言,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不尽如人意。他既想坚持自己的理想,又不知道贫穷的自己,在现实面前,是否有坚持下去的意义。因为自卑,所以他不相信,甚至怀疑自己;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自我。
路遥借由高加林这个人物,想要告诉年轻的一代: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应该丧失自我;无论现实与理想有多大的差距,都不该被自卑折磨,而应超越自卑,并坚持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
在现实面前,有人像高加林一样,因为自卑而丧失了自我,最后落得悲剧离场;而有些人却可以把现实的苦难,作为动力,成为支撑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可以勇往直前。作者路遥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愿意直面苦难、超越自卑,甚至在饥饿中踽踽独行的人。
路遥出生在农村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从小饥饿给他留下了太多的苦痛。后来,他被寄养到伯父家,虽然仍旧吃不饱穿不暖,但却有了上学的机会;虽然他的成绩不错,但贫富差距,还是在路遥的心里,堆积成了一座自卑的大山。
从文学创作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作家为什么写“这些” ,为什么“这样写” ,都可以通过作家本人的生活经历、情绪感受,找到这么写的“心灵依据”。
路遥将内心底层的自卑,化为笔下的高加林,通过高加林在自卑的折磨下,丧失自我后的悲剧,表达了自己对年轻人勇于超越自卑、积极勇往直前的希冀。
正如宗元所评: “从现实的巨大落差中产生的心理失衡便激发为一种顽强不屈的抗争力量 ,渴望通过对环境的改造 ,彻底改变目前的屈辱状态 ,自此 ,自卑感便转化为面向人生的倔强的进攻姿态。”
虽然小说中的高加林被自卑打败了,甚至丧失了自我,但是现实中的路遥,却成为了困难面前的强者,他不仅用自己的才华,在文坛上占据了一席之位;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华丽的蜕变。
3. 用一场“视听盛宴”来表达悲剧,足见作者功力
路遥通过高加林的悲剧,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即无论人生面临多少苦难,也不能丧失自我,要超越自卑、积极地勇往直前。所以,高加林的自我丧失,其实早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而路遥,更是用一场“视听盛宴”,为高加林的悲剧人生,提前埋下了伏笔。
用一块红丝绸的“视觉盛宴”,来诠释悲剧
视觉一直被视为,揭露一个人内心世界最直观的手段。
汉斯·维纳斯认为,高贵的思想活动理论,是主要源自视觉领域的隐喻加以描述的。
也就是说,通过色彩等视觉效果产生的意象,来发现事物的本质、揭开隐藏在事物深层的内幕。
高加林骨子里是浪漫的,刘巧珍骨子里却缺乏浪漫,尽管刘巧珍主动地靠近高加林,但却仍然跨越不了他们骨子里的鸿沟。作者用“红丝绸”,不同场合下表现出来的意象,直观地表现出了高加林的爱情悲剧。
高加林觉得,刘巧珍头上,缺少油画中女子的鲜红头巾。所以,即使在酷暑,也要亲自把红头巾,包在刘巧珍的头上,这时的“红头巾”,代表的既是浪漫,也是高加林对理想的追求,更是刘巧珍对爱的迁就;
后来,刘巧珍出嫁马栓时,头上盖了一块“红丝绸”。此时的“红丝绸”变成了刘巧珍屈服现实生活的“牺牲品”,也宣告了二人无疾而终的爱情悲剧。
用一首信天游的“听觉盛宴”,来诠释悲剧
在《人生》的创作中,作者不仅通过“视觉盛宴”,提前铺垫了悲剧;也充分运用了陕北传统文化中,特有的信天游,提前暗示了悲剧。
“这时候在他的右侧的玉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女孩子悠扬的信天游歌声:‘上河里(哪个)鸭子下河里鹅,一对对(哪个)毛眼眼望哥哥。’歌声甜美而嘹亮,只是缺乏训练,带一点野味,他仔细听了一下声音像是刘立本家的巧珍。”
高加林被人顶替了工作后,在家里痛不欲生地睡了好几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面对生活的残酷,不能这样浑浑噩噩’。这时,刘巧珍的歌声,恰巧扫光了高加林这几天内心的阴霾,并让他有了重振旗鼓的想法。
高加林失意时,被刘巧珍的声音抚慰;在毫无准备时,接受了刘巧珍的示爱。在他们二人的恋爱关系里,高加林从来都是被动接受的人,而刘巧珍则总是那个主动付出的人。虽然“女追男隔层纱”,但刘巧珍似乎只是那个,在高加林失意时,帮他一下子的人,这种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和着这首悲凉的信天游,流露出了悲剧的气味。
陕北信天游,是旧社会下层劳动人民,劳作于山野沟壑间吟唱出的一种山歌。也是陕北人在 "男人走口外,女人挖苦菜 "的悲惨凄苦的生活中,对命运、人生的喧泄。
作者通过视觉上的色彩装饰,加重了悲剧的色彩;又通过悲凉而沧桑的信天游,为故事的悲剧结局,提前埋下了伏笔。这种悲剧性的叙事结构,也同样加深了悲剧性的审美。
4. 人生就是一场抗争,选择勇往直前、超越自卑的人,终会远离悲剧
高加林败给了现实,所以他的人生难逃悲剧。尽管如此,他勇于想要改变自己现状的决心,却还是鼓舞了很多人。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虽然高加林并没有等到梅花盛开,就半路“夭折”,但他曾经的努力,依然鼓励着很多人;依然支持着那些有梦想的人,去坚持自己的信念,并超越自卑、积极地勇往直前。中国著名的企业家马云,就是众多被《人生》鼓舞的人之一。
18岁时,高考落榜的马云,是一名蹬三轮的零工;55岁时,马云及其家族,以2750亿的财富,排在了2019年胡润百富榜的首位。马云说,“是《人生》改变了我的人生。”
马云参加了三次高考,才如愿被录取。第一次高考时,他的数学只得了一分。那时候的他,意志消沉,便蹬起了三轮车给杂志社送书。也就是这段艰难的日子里,马云遇到了《人生》,也明白了: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都必须要经历各种磨难。
所以从那以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虽然这个愿望,在当时看来很难实现,甚至连父母也让他死了上大学的心,但马云就是不想放弃自己;大学毕业后,马云开始尝试创业,无论过程多么艰难,他都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也从未在现实中迷失过自己。
人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实现自己的理想。生活中,有些人活成了高加林,满腔热血、怀抱理想,但却被现实拍打在了沙滩上,不仅丧失了自我,也失去了继续向前的机会;有些人则努力活成路遥、甚至努力活成马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始终坚持自己的理想,并勇敢地逃离自卑的折磨,积极地勇往直前。
浮沉终有,既不会永远如旭日东升,也不会永远潦倒贫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既然“长风破浪会有时”,我们何不高高挂起云帆,迎着风浪勇往直前呢?
如果人生必须是一场抗争,为了自己的理想,请一定不要被自卑所累,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迷失,并积极地勇往直前。因为人生的岔口,走对了是喜剧、走错了就可能是悲剧。愿我们的理想都能实现,愿我们都能远离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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