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每个人都爱自己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三溪。
三溪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里有青山绿水,这里有红墙碧瓦,这里有黄土芳草。
这里有田垅土地,这里有日渐古老的建筑物,这里有魂牵梦萦的父老乡亲。
这里还有一条近两里路的老街道,有千余人在这里长期居住。
两边除厅堂和卧室外,每户还有一间课房。
课房不是读书的书房,而是制作鞭炮和摆鞭炮或摆放其它商品的房间。
课房一般不开门,只有摊门,白天大家都将课房的摊门打开,一是让路人看课房里的东西,二是让阳光透进来。
解放后,因政府严厉打击商品乱象,这里的鞭炮行业逐渐消失,只有几户人在课房里摆卖杂货。
三溪的街道宽约三米,中间处处可见青石铺地,是湘楚一带较常见的建筑规模。
听前人说,这条街道不是一条很古老的街道,从清朝中期才开始修建,到民国初年才形成街道。从山上前人的墓志上可以看出来,这些事完全属实。
1990年,新邵的孙孝武先生从岩鹰冲过来,看见三溪处于群山环抱、天地拥护,宛如一座山城,便久久驻足观看,不由叹道:“此地山环云遮,人杰地灵,必出人才也!”
这个地方不宽,人文也不厚重,名声也不响亮,但清丽脱俗,有如仙境。
我从小在这条街道上行走,对这里很熟悉、很有亲切感。
我最喜欢这里的月明之夜,明月下,这条街道虽然很阴森,很驳杂,但我总感到格外轻松,格外温暖。
我也很喜欢这里下雪的景色,在雪里,这条街道总有一种幽深、庄严、明亮、清晰和神秘感。
我还喜欢这里下雨的风景,在雨中,这条老街有一种洁净、沉穆、干爽、活泼感。
这里不但有青松绿杉,还有如雪的茅柴花,远远看去,如一堆堆未融化的白雪。
伴着柴花开放的,是红艳艳的映山红。
映山红又名杜鹃花,是南方常见的花卉,但在我地开得格外旺盛、格外浓烈。
清明前后,漫山遍野开着杜鹃和柴花,有红有白,心旷神怡,人沐其中,犹入蓬莱。
这里还有一种花卉,盛开时形如百合花,呈深黄色,个大有雀斑,花蕊三四根,形状十分凶恶,远闻有香气,近观令人恐怖,总觉得有一股腥臭之气,我们采回问长辈此花的名称,长辈说这是“老虎花”,性毒,周围其它花卉都怕它。后经我们仔细回忆,周围数丈均无其它花卉开放,其它杂草也不多见,当下我心里对这种花生出厌恶,生气地将之弃去,长辈笑道此花数量不多,如老虎一样稀少罕见。
街道对面,有一条清溪,溪水清澈,四季明亮,有小鱼虾、小泥鳅杂居其中。这些小精灵每在天气炎热时,就会从阴蔽之处窜出来,欢快地游动。
这是一条主溪流,来源于滩头、清水、罗面、里山,在流经三溪时,有祖下、白若、香山三条溪流汇入,故名三溪。
以前,三溪地界属于宝庆府邵阳县管辖,与新化县(1952年湖南建立新邵县,此处于划归新邵县管辖)交界,因此,这个偏僻的地方曾经是一个两不管的不毛之地。
我们这里以前只有很少的山民居住,吃住靠田园和山林。
每个地方的人都会追溯名人的遗迹,三溪也一样。
听说为我们这个地方起名的人是宋朝名将岳飞。
公元1135年(宋高宗绍兴五年)三月,因为杨么在洞庭湖屡次打败前来围剿的宋军,势力渐盛,霸占了七十余县,成了宋高宗赵构的心腹之患,便急召岳飞在抗金前线秘密撤出,去洞庭攻打杨么,并封岳飞为两湖置制使。
岳飞为了迷惑杨么,故意从湖北向我们这里行军,从弓背上行走。
岳飞经宝庆、插衡州(衡阳)、直赴株洲和潭州(潭州即今长沙市,当时湖南未建省,并非省府所在地。)
1141年,岳飞被高宗皇帝谋害。
时至公元1163年(南宋隆兴元年),宋孝宗下诏为岳飞昭雪,加封其为“鄂王”,并允许百姓修庙祭奠他。三溪民众深感其恩,便修了一座庙纪念他,名曰“岳王殿”,地址就在月山口。后虽数度兴废,但民众仍然没有忘记这位伟大的抗金英雄。
此后,这里又名庙山口。
最后一次修建此庙是在清末民初,共分上、下两层,为正身很长很宽的四线三间屋。两边各有耳房两间,另外靠右还有两间偏宅是厨房。大厅里有塑像七人,前面是徐庆、牛皋、董先、汤怀,各持令箭,分站两边,呈奉命状,这四个人都是岳飞的冲锋大将。后面是岳云、张宪,这两人一个是岳飞的儿子,一个是岳飞的女婿,都是军中猛将,呈护卫状。岳飞则端坐于中间,其塑像较为高大。大厅有木刻对联两幅,前一联是:‘金铁铸宝甲;香火祭英雄。’另一联摘自岳飞《满江红》中的名言,联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门口上有青石匾额一块,上书‘岳室殿’,落款为塔石有生(有生先生名史达庭,三溪塔石人,是三溪周围第一个考上秀才功名并在北京太学院读过书的名人)。大门两边有石联一幅,联曰:‘忠肝义胆,横刀跃马杀贼寇;文胸武怀,持节弯弓保黎民。’
联中‘持节’二字写极为恰当,岳飞曾经被皇帝授过置制使和节度使,这两个职务在宋朝向不轻授,只有皇子才能授予,可见南宋王朝对岳飞的倚重程度。大厅上徐庆、牛皋二将面目狰狞,脸色一红一黑,望之令人生畏,街上小娃儿一般不敢进入,附近乡民无事亦不敢轻进殿内。
听说‘岳室殿’香火一直不错,每逢国难或天灾,祭祀香火犹盛。殿中有一个专门负责管理和打扫的善人,其最后那位善人来自邻县新化。
关于岳飞是否为三溪命名,史上并未记载,或许是三溪太小的缘故。
清光绪年间,新化读书人王渊福(乡人多称为王门福)来到三溪居住(他先在三溪水库上安家,不久来三溪街上居住,将原的住地一把火烧掉,故名火烧屋场),组织村民武装保护刚建立的三溪不受侵犯,还让在朝中做官的弟子利用回乡省亲的时间来此压阵。为了更好的树立三溪品牌,他曾数度进邵阳县府,请求将里山、罗面、白若、徐家、城背、祖下、香山、龙口、坳里杨家、严家、城江、塔石、井湾一并划入三溪,为三溪请来边远小乡的编制, 免税十年,使本来仇视三溪的周围敌对势力全部归属三溪乡府管辖,轻松化解了长期寄隐在人群之中的社会矛盾。
为了让三溪的面目焕然一新,他又决定将流入三溪的山歌、戏剧、民间小调自费改写,又号召村民学文习武。
他老人家因年老体弱,便数上塔石,请回家赋闲的名士史达庭(字有生)先生继承自己的事业,为三溪村民效力。
史老先生为了更好地为三溪效劳,为子孙后代树立良好的榜样,婉辞了邵阳、新化、洞口等地政府的聘请,免费服务于乡梓大众,在教学童、写山歌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忘的日子里。有时天晚或遇雨,他不回家也不在三溪富豪家住宿,却去三溪“岳王殿”的偏殿中睡上一夜。
1930年,年近70岁的达庭先生请比自己少42岁的士英先生出来代替他为三溪民众办事,士英先生当即答应,此事直到1940年日寇逼近三溪时才中止。1944年,史老先生逝世,他临终时要面对三溪才闭上眼睛。1945年国土光复后,三溪的文艺工作又重开,于1948年因时局动乱和解放后暂时中止。
解放后,三溪新一代的青年人以满腔热情又投入了建设三溪、美化三溪的文艺复兴工作之中。
这些人中有老、中、青三代结合,为三溪的发展和进步奉献出自己毕生的精力。
此时我已经懂事,将这些难忘的往事和人名记在心头。
这些人有:蒋茂春、刘友松、龙松贵、刘辉柱、肖光华、周再喜、刘上达、蒋光豪、蒋光亮、严冬生、刘衍胡、王家明、谭世杰、蒋国兴、龙宝平、孙锦林、刘盛忠、申道云、申道忠、严社平、刘国夺、黄继华、刘盛全、严才劳、李梓芬、贺永田、肖扶成、陈建国、史跃进等。
这一串串闪光的名字,为三溪的美好事业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这是解放后三溪的前辈和师长,为三溪这片土地奋斗的光荣历史。
但无论如何,三溪是我的故乡,是生我养育我的地方。
任何人在心里都有一个心结,这个心结就是故乡。
我每次写到三溪就会流泪,心情就会莫名的激动。
我地也许人文并不厚重,但对三溪的游子来说:乡人难忘,乡音难改,故土厚重。
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故土,也没有人不依恋自己的故土。
有很多人一别故土就一去不回,并不是不喜欢、不想念自己的故土,而是无法分身、无法回归,只能将故乡故土植入了自己的心中,压在自己的心底而已,外人看不见,自己却清楚。
有些被十面围捕的犯人,在被捕之前也要偷偷回家看一看,看看自己的故乡、走走自己的故土,他明知是飞蛾赴火步步危险,也不后悔抱憾。
西楚霸王项羽在死前回到江东,他遥望着隔岸故乡,流泪如雨。江东父老乡亲摇船赶来要他回家,他说自己落了魄,不能再回到家中,不能为故乡的父老丢脸,说罢,这个令天下人胆寒的人哭了起来,对着故乡拔剑自刎。
这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也真实的说明了故土难离、故乡难别的无奈。
还有很多远嫁他乡的女子也是一样,她们也像男人一样依恋故土,仍然想着家乡和亲人。很多女人一见娘家来了人,就连忙急急相迎,迎入家中,用最好的酒菜来款待,用最好的气氛来接风。在谈论家乡人、家乡事时,毫不厌烦,毫无倦意。
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士们也有动乡情的时候,并且终生不改。
狮子崂李涛将军和罗面的刘建章将军在远征缅、印时,要面对凶恶强大的日军,不顾一切,不惧生死,闲暇时却要和同乡交谈家乡琐事。他们面对家乡的方向,久久难以平静。日本投降后,他们率领部队来到东北后,又在军队中寻找同乡聊天。1987年小满节后的一天,在新邵巨口铺劈料的申家村申斌(其妻为三溪庙山口人)亲口对我与申松柏说道:“刘建章将军听说我是申家人,便兴致勃勃将我找来谈话,后来将我从中尉书记官提升为中校被服科长,连升了三级。”
但申斌也向上司推荐一个来自洞口黄桥铺的上士老乡顶替他做了书记官。
因为在异乡,洞口也是故乡,洞口人也是故乡人。
历史的脚步踏入了2019年,三溪人民一直没有停止向前的步伐,他们以火热的情怀投入到建设国家、建设故乡的运动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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