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黄帝巡狩海滨时,遇到了通晓鬼神万物之事的神兽白泽。于是他命白泽描画出所见所晓,也就是后来的《白泽精怪图》。
据说此图囊括了“自古及今,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的妖怪,共计11520种。后黄帝将其昭告天下,以作辟邪之用。
《白泽精怪图》集妖怪之大全,只是它早已遗失,今人能见到的最早版本,还是出自于敦煌莫高窟文献中,大约成书于隋唐时期。此书中仅记载了199种精怪反常之事,相比黄帝时代的原稿,数量还不及一个零头。
许多人不禁思索: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妖怪,在几千年的漫漫历史长河中,究竟去了哪里呢?
今天我们的线索就从“魑魅魍魉”开始。
“魑魅魍魉”[chī mèi wǎng liǎng] 这个词许多人都听说过,它被用来泛指世界上所有的妖怪。
魑,原来写作螭,有两种含义:一种指的是居住在山里的妖怪;一种是龙类的一种。不过当“魑魅魍魉”连用时,“螭”应该是倾向于第一种含义的。魅,同鬽,《说文》曰:“老物精也。”也就是说生物经历漫长岁月之后化成的妖怪。在这里,魅和魑同为山林之气的化身。
如果说魑和魅的身份还算比较简单易懂,那么魍魉无疑是最麻烦的:不仅名字有好几种写法(“罔两”“蝄蜽”“罔阆”“罔象”“方良”“罔浪”),连身份也有很多种。
第一种,作为水怪。《左传》说魑魅魍魉是居住在川泽山林的妖怪。前面已经说过,魑是居住在山里的妖怪,而魅也和山林的亲缘比较强,那么魍魉就无疑属于川泽了。
第二种,作为疫鬼。晋代干宝的《搜神记》卷十六记载:“昔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一居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这里说魍魉鬼居住在若水,也体现出了魍魉和水的亲缘性。而且它和疟鬼、小儿鬼合称为“疫鬼”,表明它也具有瘟疫的特性。
第三种,作为木石之怪和山精。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季桓子家中挖井,得到一个像瓦罐一样的东西,里面有一只外形似羊的动物。他派人去试探孔丘说:“我家挖井时得到一只狗,是怎么一回事呢?”
孔子回答:“据我所知,你得到的应该是羊。”因为山中的怪物叫夔,叫罔阆,水中的怪物叫龙,叫罔象,土中的怪物叫羵羊。
这里出现了“罔阆”一词,与“罔两”近似。且《国语·鲁语下》也记载相同的事件,其中写道:“木石之怪,夔、罔两。”可知“罔阆”即“罔两”。韦昭注《国语》曰:“罔两山精,好学人声而迷惑人也。”可知,罔两也可称为木石之怪。
然而这样就跟上文所说的矛盾了,如果魑魅魍魉都属于山精的话,那《左传·宣公三年》里提到的川泽又是什么呢?或许魍魉原本的确是水怪,但是由于跟魑魅混久了的缘故,所以被人误认为也是魑魅。
第四,罔两和罔象。《史记·孔子世家》还提到“罔象”,韦昭注曰:“罔象食人,一名沐肿”。孔子说罔象和龙一样都是水怪。《庄子·达生》亦云:“水有罔象。”可见,罔象确实是水怪没错。
《史记》《庄子》《搜神记》皆有关于魍魉和罔象的记载,却没有直接说它们是同一种妖怪。但不少人将它们当成同一种妖怪,显然是因为两者的名字中皆带有一个“罔”字,而且又都属水的缘故。
据说罔象这种妖怪还可以吃。《搜神记》卷一二引《夏鼎志》:“罔象,如三岁儿。黑色,大耳,长臂,赤爪,索缚则可得食。”
明董斯张《广博物志》卷一四引《白泽图》:“水之精名曰罔象,其状如小儿,赤目黑色,大耳长爪,以索缚之则可得,烹之吉。”
方相氏
第五,啃食尸体的妖怪。《周礼·夏官·方相氏》记载:“(方相氏)大丧,先柩;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驱方良。”根据郑玄的记载,方良即罔两。
方相氏是古代宫廷傩戏(驱邪仪式)中的主角,负责驱赶各类妖魔鬼怪。当皇帝、皇后、太上皇、皇太后和太子过世的时候,方相氏要先进入坟墓中,手持干戈,击打坟墓中的四个角落以驱除魍魉。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传说魍魉喜欢吃死人的肝脏。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尸穸》记载:“《周礼》:‘方相氏殴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与柏。墓上树柏,路口致石虎,为此也。”
京极夏彦版画魍魉
日本小说家京极夏彦在《魍魉之匣》中说,“柏”字去掉木字旁为“白”,与“虎”组合起来成“白虎”,恰好是镇守西方的神兽。所以后人相信老虎具有镇克妖魔鬼怪的能力。
京极夏彦在《魍魉之匣》中,将魍魉解读成尸体腐败的具现化形象,同时还是徘徊在现世现世岸界限上引诱人的妖怪。不过这种解读太过于哲学化,而且可能是在迎合其小说的主题。就连他本人在小说的结局,也承认其解读并不圆满。他还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试图从魍魉的整个历史演化过程中寻找它的身份。
然而妖怪的演变,并不一定具有连贯性,有时一个妖怪会变成与原来完全不同的妖怪。
因此若执着于探寻那种连贯性,只能是白费力气。“魍魉”这种妖怪身上既具有延续统一的一面,也就有变化莫测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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