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是以张栻为首的湖湘学派的学术基地,也是朱熹学派的传播之所,多受朱熹之学的影响。乾道朱张会讲后,朱熹一直与湖湘学派保持着密切的学术交往,并且影响着岳麓书院的学术发展和人才培养。张栻逝世后,湖湘弟子更是纷纷请教于朱熹。特别是绍熙五年朱熹利用在湖南任职的机会,着手整顿、振兴岳麓书院,推动了岳麓书院在南宋的繁荣发展。
朱张会讲(资料图)
朱熹振兴岳麓
绍熙五年(1194年),朱熹任湖南安抚使再至潭州。赴任途中,老稚扶携来观,夹道填拥,几不可行,可见他当时名望之高。他上任的职责主要是为了镇压少数民族的起义,朱熹采取了镇压和安抚两策,平息了风暴。《宋史·本传》载:“会洞獠扰属郡,遣人谕以祸福,皆降之。”岳麓书院右侧原来还有所谓“谕苗台”,即为此而建。他还请求拨飞虎军隶属湖南安抚司,以防止和镇压农民起义。
朱熹抚潭州时,“申敕令,严武备,戢奸吏,抑豪民” ,其中也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政绩。特别是请行“经界”之事,得到后世学者王船山的肯定评价:“朱子知潭州,请行经界法,有诏从之。其为法也,均平详审,宜可以行之天下而皆准。”朱子安抚潭州,影响最大的事还在于兴学岳麓。他在《潭州到任谢表》中写道:“学兼岳麓,壤带洞庭,假之师帅之职,责以治教之功。”明确表示要以治教为重。又由于他对事功学派陈傅良不满,认为岳麓“讲论废息,士气不振”,因此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决心整顿以振兴岳麓之教。
乾隆所赐御书“道南正脉”匾
首先,他聘请了黎贵臣、郑贡生分别担任书院的讲书职事和学录。黎贵臣,字昭之,醴陵县人,曾从学于朱熹。郑贡生,字仲礼,湘潭县人,原来是张栻学生,张栻死后即从学朱熹。朱熹把自己的两个弟子同置于岳麓书院,以保证书院办学能贯彻他的理学思想。
其次,增加了额外学生十名。他认为岳麓书院“本为有志之士,不远千里求师取友,至于是邦者,无所栖泊,以为优游肄业之地” 因而特意别置额外生名额,规定他们可以不由课试而进,其廪给与郡庠官学生员相等。
第三,颁《白鹿洞书院教条》于岳麓书院,以贯彻他的办学方针和教学思想,端正士习,岳麓书院从此有了一个正式学规,这对书院的教学、学风产生较大的影响。
第四,更建书院。朱熹来潭州前,已有修建岳麓书院的计划和安排,其《答蔡季通》一书曾说:“但岳麓事,前书奉报,乃廷老所定。后两日,忠彦到,却说今在风雩右手僧寺菜畦之中,背负亭脚,面对笔架山,面前便有,右边横按掩抱,左边亦拱揖。势似差胜,但地盘直浅而横阔,恐须作排厅堂,乃可容耳。已属廷老,更画图来,纳去求正而未至,更俟其来,当别遣人。” 此书作于朱熹抚潭的前一年,可见其对岳麓建设的关切之情。
第五,托人新修湘西书院。湘西书院与岳麓书院同毁于绍兴兵火。经南宋刘辅之重建,历年既久,又已破旧不堪。朱熹托枢使王谦仲转恳漕台新修,他在给王谦仲的札子中说:“湘西精舍,漕台想已禀闻,得一言俾遂其役,千万之望。”他认为此事“皆关名教,计所乐闻”,因此湘西书院不久得以更新。
此外,朱熹还为岳麓置学田五十顷,乞赐九经御书,甚至对安排书院的斋舍、几案、床榻之类的具体事项,也无不一一关注。
此次朱熹在长沙任职时间很短,且官务繁忙,但仍过江讲学。其《年谱》载:“文公常穷日之力治郡事,夜则与诸生讲论问答,略无倦色,每训以切已务实之学,恳恻周至。” 《朱子语类》也记载了他的一段讲学活动:
先生至岳麓书院,抽签子,请两士人讲《大学》,语意皆不分明。先生遽止之,乃谕诸生曰:前人建书院,本以待四方士友相与讲学,非止为科举计。某自到官,甚欲与诸公相与讲明,一江之隔,又多不暇,意谓诸公必皆留意。今日所说,反不如州学,又安用此赘疣?明日烦教授诸职事共商量一规程,将来参定发下,两学共讲磨此事。若只如此不留心,听其所之,学校本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岂有固而留之之理?且学问自是人合理会底事,只如“明明德”一句,若理会得,自提省人多少。明德不是外面将来安在身上,自是本来固有底物事。只把此切己做工夫,有甚限量?此是圣贤紧要警策人处,如何不去理会。不理会学问,与蚩蚩横目之氓何异?
他到书院后,采用抽签方式让学生先讲对《大学》一书的理解,发现学生的错误后,便告诫说如果书院不如州学,就没有必要在州学之外另建书院。朱熹严肃认真、恳恻周至地讲述《大学》“明明德”的道理,对学生的思想有很大影响,因而来学者日众,“座不能容”。
《朱子书院教条》
张栻的《岳麓书院记》虽有教育方针、培养目标及道德修养方法等内容,具有指导意义,但并非学规。朱熹兴学岳麓,对书院影响最大者,是颁《朱子书院教条》,使岳麓书院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学规。所谓学规,是书院所定的规程章法,用以规范约束生徒。学规一般规定书院教育总的方针、培养目标、修身治学准则以及日常作息生活规则等。由于各个书院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不同,同一书院在不同时期,主院者学术主旨各异,从而各书院乃至一书院不同时代,学规又有所不同。
朱子白鹿洞教条
前面讲到,朱熹来岳麓书院讲学时,曾要学生讲《大学》,发现学生所讲“语意皆不分明”。为了整顿学风,鼓励进学,他指示“教授诸职事,共同商量一规程,将来参定发下”。 淳熙六年(1179年)朱熹任南康军时,兴复白鹿洞书院,曾制订《白鹿洞书院揭示》,这是中国教育史上一个有名的学规。岳麓“参定发下”者,即《白鹿洞书院揭示》,只是后来改名为《朱子书院教条》。今录全文如下: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共所以为学之序,亦有五焉,具列于左: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右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具列于左: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修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右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右接物之要。
朱熹在学规中明确规定了书院教育总的方针是实施“五教”,即把代表封建统治秩序的纲常伦理作为书院教学的主要目标,反映了书院教育必须为封建统治服务的政治前提。但在教学方法上,朱熹反对当时官学中“务记览,为辞章,钓声名,取利禄”的流弊,想在书院中树立一种新的学风。在学规的跋语中,朱熹曾强调说:“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为学者,则既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深思而问辨之。苟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规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他反复要求“讲明义理”,修养心性,恢复古昔圣贤教人为学之意,以体现其理学教育的根本特点。学规进而提出“修身”“处事”“接物”之要,作为实际生活和思想教育的准绳。其中包含着重人格教育、提倡言行一致、克己为人、道德自律等道德修养的原则和方法,反映了理学的传统学风。
朱熹所定学规,把学、问、思、辨、行规定为“为学之序”,这个理论最初出自《大学》,朱熹则首先以此作为一个完整的教学过程,具体规定在书院的教学实践中。书院在教学活动中所体现出来的注重自学、独立思考、问难论辩、学思并重、知行统一等特色,是与教条中规定的“为学之序”密切相关的,这中间所包含的符合教育科学规律的东西,今天仍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朱熹的书院教条因其体现了儒家教育的基本精神和要求,反映了书院在道德修养和教学方面的特色,很快被推广,成为南宋书院普遍采用的学规,且为元、明、清历代书院所沿袭。同时也影响到官学,为一些官学所采用。因此说朱熹的书院教条,和张栻的《岳麓书院记》一样,是岳麓书院发展史上一个有重要意义的历史性文献。
道传三湘
乾道朱张会讲后,朱熹一直与湖湘学派保持着密切的学术交往。他在张栻逝世后所作的《又祭张敬夫殿撰文》中说:“惟我之与兄,吻志同而心契,或面讲而未穷,又书传而不置。盖有我之所是,而兄以为非;亦有兄之所然,而我之所议;又有始所共向,而终悟其偏;亦有早所同挤,而晚得其味。盖缴纷往反者几十余年,未有同归而一致。”反映了他们在长期的学术交往中认真探讨、实事求是的精神以及相互影响的情况。所以岳麓书院虽是以张栻为首的湖湘学派的学术基地,但多受朱熹之学的渗透和影响。特别是张栻死后,湖湘弟子又多从学于朱熹,如张栻的弟子张巽,曾长途跋涉往福建武夷山拜谒朱熹,朱“以所尝与南轩讲论中和之旨告之,曰:此某与南轩晚年画一工夫。”临别时,张巽又请教,朱熹说:“南轩记岳麓,某记石鼓,合而观之,知所用力多。”张巽从事于涵养体察,觉受益非浅。张栻弟子萧佐曾以进德之说请教朱熹后,说:“守先师之训十五年矣。今见先生,如见先师也。”可见朱熹与湖湘弟子间的密切关系和影响非同一般,以至曾从学陈傅良事功之学而引起朱子非汉的胡大时,后来也从学于朱熹了。
朱熹在岳麓培养了一批弟子,他们或仕进为官,或从事文教、学术活动,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据《朱子门人》(《朱子文集大全类编》卷三《及门姓氏》)所列及门受业弟子,有四百四十二人,其中较著名的湖南籍门人有十个,现录于下:
潭州湘潭
醴陵
岳州巴陵
平江
衡州衡阳
常宁
钟震(春伯),称主一先生。
郑仲礼
黎季忱
吴猎(德夫),号畏斋。
李儒用(仲秉)
赵希汉(南季)
李杞(良仲)
廖谦(益仲)
林于蒙
袭盖卿(梦锡)
湖南门人大多出自岳麓,如湘潭的钟震,居住衡山,朱熹绍熙中讲学岳麓,他执贽门下,“往复问难,教答为多,震恐遗忘,悉笔之书,为甲寅所闻语录”。 后来他又自筑主一书院,在其中讲学,湘南之士,从之甚盛。真德秀帅潭时,延请他任郡教授,端平初诏授侍读加吏部侍郎。
朱子曾两次在岳麓讲学,门人当远不止此。如《平江书院新建君子祠记》所载:“自朱子以乾道三年监南岳庙,与南轩张子讲学长沙。洎绍熙五年来知潭州,重建岳麓书院,湖湘正学大明。吾平李练溪、吴伯英、邹行之诸先生,皆亲及其门,《语录》中多其问答。” 此外平江还有李璠(字草堂),“朱子在长沙,璠从之游,归而讲性命之学,一时学者推之”。醴陵黎贵臣,曾从朱子游,后在金龟山下创昭文书院;平江朱子门人吴雄,于县东风栖乡创阳坪书院。可见朱熹两次来岳麓讲学后,通过其受业弟子,对于发展湖南地方书院、普及教育、传播学术的影响之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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