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京城秋天的美景,除了各处彩叶,就要数各大公园举办的菊花展了。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中山公园煻(唐)花坞、北海公园阐福寺和天坛公园了。
其实咱北京养菊、赏菊的历史由来已久,在清朝时,宁郡王就是一位酷爱养菊的王爷。家住在北极阁附近的老街坊熟悉的国家话剧院下属某单位,就是清朝时的宁郡王府。
据《啸亭杂录》卷九“宁王养菊”条记载:“宁恪王弘皎为怡贤王次子,好与士大夫交,因得南中佳种,以蒿接茎,枝叶茂盛,反有胜于本植。分神品、逸品、幽品、雅品诸名目,凡名类数百种,初无重复者。每当秋塍雨后,五色纷披,王或载酒荒畦,与诸名士酬倡,不减靖节东篱趣也。”
《乾隆京城全图》中的宁郡王府位置示意图
不仅会酷爱养菊,弘皎将自己多年养菊的心得,于乾隆十一年著成《菊谱》一书。国家图书馆藏有此书乾隆二十二年的初刻本,书的封面镌有“菊谱”二字,并有“秋明主人”字样。
卷前有慎亲王允禧丁丑(1757)冬日序,果亲王弘瞻乾隆丁丑长至前二日“秋明主人东园菊谱序”,怡亲王弘晓乾隆岁次“东园菊谱序”,李锴序乾隆甲子(1744)冬十月下澣鄂容安“题辞”,塞尔赫“菊谱跋”,乾隆甲子九月弘皎“菊谱小引”。
宁郡王留下的《菊谱》内页
《菊谱》一书中所画的宁郡王培育的菊花品种“七宝盘”
作为咱北京的市花之一,每年深秋,都是菊花绽放的时候。京城的菊展也吸引了各地的游人前来“打卡”拍照。早年间不少讲究人家甚至自己动手摆弄花卉,既能陶冶情操,还能强身健体。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和夫人胡絜青二位长者就是其中的代表。
1952年,老舍先生和夫人胡絜青与自家培育的菊花合影
老舍与夫人胡絜青都是满族人,皆属正红旗。北京旗人有养菊的传统,而老舍和胡絜青也都爱花,他们是既爱看花也爱养花。但二老前半生饱经战乱,居无定所,养花就成了一种奢望。
1950年,老舍一家定居北京东城丰富胡同19号,小小庭院就成了他们的花圃。他们在院中植了两棵柿树,不几年,秋天丹果累累,庭院因此得名“丹柿小院”。老舍和胡絜青夫妇喜欢以四季花卉装点此院,而在各种花卉中最受他们钟爱的则是菊花,并为养菊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辛勤的劳作。
老舍先生的“丹柿小院”现如今一如既往的祥和宁静
老舍和胡絜青既爱菊花俊雅的形态,更爱菊花高洁、刚烈的性格。胡絜青说,每当深秋、初冬时节,菊花傲霜斗寒盛开,即使花谢蕊枯依然紧紧结在枝头,“宁可抱香枝上花,不随黄叶舞秋风”。老舍和胡絜青极其崇尚菊花的此种高贵品格。
1953年,老舍先生与夫人胡絜青在家中客厅
菊花虽美,但养菊却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胡絜青深知种菊要有一定的知识,要付出巨大的劳动,由小芽到大花,历经四季雪雨风霜。而老舍对此也深有体会:“北京的气候,冬天冷,春天多风,夏天不是干旱就是大雨倾盆;秋天最好,可是忽然会闹霜冻。”
叶浅予先生为老舍先生画的《养花图》
除必须克服自然条件所设置的困难外,老舍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条件限制。老舍先生在《养花》一文中曾写到:“我不是有腿疾吗?不但不利于行,也不利于久坐。”“在我工作的时候,我总是写了几十个字,就到院中看看,浇浇这棵,挪挪那盆,然后回到屋中再写一点,然后再出去,如此循环,把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结合到一起,有益于身心,胜于吃药。”老舍把养花伺菊当作了一种治病的“体疗”。
喜欢养花对于一直从事创作的老舍先生而言,算是不错的锻炼方式
相比于一边养花一边写作的老舍先生,怹的夫人胡絜青对菊花的照顾就多了不少。渐渐的,也就成了家里的养花专家,担任着种菊的工艺技术操作程序。她在舒子祥大哥的指导下,对菊花的习性、所需的肥料品种以及施肥规律都谙熟于心。她勤于侍弄,精于造型,能叫菊花按人的意志开放。
菊花培育期的繁琐劳作是难以想象的,如在菊花生长期,每遇降雨,雨后必须得用喷壶将接近地面溅上泥土的菊叶,一片一片用清水喷洗干净,避免烂叶影响菊花的整体形态。而胡絜青多年来弓背弯腰所面对的可是数百棵菊花呀!
由于年年养菊,久而久之积累了不少经验。比如她对每种菊花的识别,从春天的菊叶就可分辨出来。她说,菊花的品种不一样,叶子也不相同,有三歧两缺的、五歧四缺的,甚至有七歧五缺的,叶裂缺刻圆润的多为宽瓣花类,叶裂缺刻尖钝的多是细瓣花类,而叶背中肋有深色纹路的以紫花为多……胡絜青就是这样成为养菊专家的。
不仅养花,雅擅丹青的胡絜青先生还创作了许多以菊花为主题的作品
丹柿小院里日常的花事除由胡絜青、老舍二位老人管理外,也有全家总动员的时候。老舍写道:“要是赶上狂风暴雨或天气突变,就得全家出动,抢救花草,十分紧张,几百盆花,都要很快抢到屋里去,使人腰酸腿疼,热汗直流。第二天,天气好转,又得把花儿都搬出去,就又一次腰酸腿疼,热汗直流。”
晚年的胡絜青老人在自家小院,那会儿怹还在院子里养菊花呢
1956年夏天,丹柿小院的300棵菊秧还在地上,没有移栽到盆里去时却下了暴雨,邻家的墙倒了,砸死了约30多种、100多棵菊秧,全家人连续几天都没有笑容。可见老舍、胡絜青的菊花情结也深深陶冶了孩子们。老舍说:“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实,有色有香,既须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
每到秋天蟹肥菊香时节,老舍一家人都会忙着把丹柿小院的厢房腾空,把上百盆菊花依其高低码放整齐,甚至将餐厅也临时改作菊花展厅。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每年一次地把菊花之美分赠给到访的朋友们。
剧作家曹禺先生曾经撰文回忆在丹柿小院的菊花:“他(老舍先生)好花,尤其爱养菊花。到了秋天,他的小院里便摆满了灿烂夺目的菊花。这是他和他的夫人胡絜青同志共同培育的。宋朝有个周敦颐,写了一篇短短的散文说:‘菊花之隐逸者也。’而老舍先生从来不是‘隐士’,他是喜欢和朋友们同乐的。因此,当他的菊花成群成山,亭亭玉立,欣欣怒放的时候,他必然请许多朋友来家中赏菊。有时还在家中便餐备酒、那时我也喜欢喝上两杯。几杯酒到了肚里,竟颓然醉倒在桌下,四座笑声朗朗,朋友们是那么欢悦。”
1946年,在美国讲学期间的曹禺和老舍先生(左),二位先生可是至交
丹柿小院里的这种赏菊会,能在一个金秋连续举行好几次,请来一拨又一拨的赏菊友人。主人是要把一年的辛勤,一年的菊香尽情地、毫无保留地送到朋友内心里去。
其实在老北京,菊花除了观赏,还有另外一种颇受百姓喜欢的东西——菊花酒。
据传赏菊花及饮菊花酒,起源于晋朝大诗人陶渊明。陶渊明以隐居出名,以诗出名,以酒出名,更以爱菊出名。后人效之,遂有重阳赏菊之俗。旧时文人士大夫,还将赏菊与宴饮结合,以求和陶渊明更接近。不过这里说的菊花酒,可不是用观赏菊制作的,而是杭白菊泡制的。咱老北京给这种酒雅号“菊花白”,跟二锅头、莲花白并称为北京三大名酒。
“菊花白”作为北京的地方特色酒,有久远的历史,最早产于1862年,最初只供给皇宫内廷享用,到了同治皇帝登基,菊花白酿制配方始流传至民间。“菊花白”一直采取手工酿制,酿制技艺采取以提香、除杂为主的固液结合、分段取酒的特殊蒸馏工艺,达到“菊花白”酒晶莹无色,菊香、药香、酒香和谐完美、三香合一的高雅风格。
专门生产“菊花白”的是被誉为中华老字号的仁和酒厂。“仁和”即是为皇宫专事酿造“菊花白”的酒坊。该酒坊于1862年由三位出宫的太监出资创办,至今已传承一百多年了。
明代陈洪绶绘制的《蕉林酌酒图轴》(局部)。这幅画所描绘的可能就当时重阳节制作菊花酒的过程(图片来源:紫禁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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