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6日,贝聿铭在纽约曼哈顿走完了他102年的人生。世人对建筑巨匠悼念的余温还未消散,在11月、12月,贝聿铭及其夫人卢爱玲生前的收藏将进行展出和拍卖,消息一出,立马成为热点。
贝聿铭夫妇
行走建筑江湖近百年,贝聿铭的“朋友圈”集结来自全球各地的名流,这其中也包括很多闪耀的艺术“群星”。
贝聿铭夫妇在2005年3月22日在纽约爱马仕画廊举行的马克·里布“凝视:50年摄影”展览开幕现场
贝聿铭夫妇能拥有如此令人羡煞的“收藏宝库”,与强大的艺术朋友圈脱不开干系。
有艺术共鸣的“朋友圈”
20世纪30年代,纽约渐渐取代巴黎成为了新的艺术之都。抽象表现主义、极简主义、波普艺术纷纷在这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对于刚到纽约不久的贝聿铭来说,正值当代艺术发展的蓬勃时期。
贝聿铭
贝聿铭对艺术的热爱,离不开他太太的启蒙。卢爱玲出生名门望族,曾在卫斯理学院学习艺术史专业,是个 “拥有极强的策展人眼光”的聪慧女性。1940年代,夫妇二人的约会就是到纽约五十七街逛画廊。也正是得益于那段时光,贝聿铭的“艺术细胞”逐渐生长了起来。
贝聿铭夫妇
1950年代,贝聿铭夫妇被风头正劲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所吸引,开始收藏威廉·徳·库宁和弗兰兹·克莱恩的作品。威廉·德·库宁是抽象表现主义的灵魂人物,他十分推崇毕加索,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糅合了立体主义、表现主义艺术。
德·库宁在自己的工作室里,1961年
《棕与白》是德·库宁风格形成初期的探索之作,因此十分具有收藏意义。画面被一些几何图形所分割,从中可以看到立体主义对他的影响,这与他后期粗犷的笔触和充满激情的色彩风格形成强烈的反差。贝聿铭夫妇将其收入囊中也显示了他们敏锐独到的收藏眼光。
(中上)威廉·德·库宁(1904-1997)《棕与白》,约1947年作。(右下)弗里茨·沃特鲁巴(1907-1975)《小型坐像》,1952至1953年作
弗兰兹·克莱恩 是抽象表现主义的另一位代表,这些看似简单随意的笔触都是经过艺术家精心构思后创作的。他曾说:“我画白色和黑色一样,白色同样重要”。
弗兰兹·克莱恩
他并不关注作品表现的主题和内容,而是深入的研究黑色、白色在画布上所形成的“正负”空间关系。同时,他的作品让人联想到东方的水墨和书法,却是用十分现代的手法来表现。或许贝聿铭夫妇看到了作品所呈现出东西方文化融合的面貌,从而产生了共鸣,因此对其青睐有加。
弗兰兹·克莱恩《无题》1955年 贝聿铭夫妇收藏
1970年代,贝聿铭夫妇从挚友巴内特·纽曼的遗孀那里购入他的作品《无题 4,1950》及《无题 5,1950》,大大丰富了他们的艺术收藏库。纽曼除了是著名的抽象表现主义画家,还是“色域绘画”的先锋。早期受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后期却走上了与之背道而驰的极简主义道路。
巴内特·纽曼
纽曼的作品常常采用一种被人们戏称为“拉链”的垂直线条将画面和色块分割开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拉链”又将所有的颜色聚拢在一起。看似晦涩难懂,画面背后包含的却是艺术家对文化与哲学的深刻思考。
巴内特·纽曼《无题 4,1950》1950年 贝聿铭夫妇收藏
除了绘画,贝聿铭还十分关注雕塑艺术。在他看来,建筑是一种艺术形体,他不断寻找立体派艺术与建筑之间的共同点。为此他去到立体主义雕塑家雅克·利普兹的工作室,两人后来成为了朋友。下面这件陈列在贝聿铭家中的作品《弹吉他的男人》便是利普兹早期创作的立体主义风格雕塑。
雅克·利普兹(1891-1973)《弹吉他的男人》1925年 贝聿铭夫妇收藏
“原始性”对贝聿铭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这也难怪让·杜布菲的作品也成为他的收藏目标。杜布菲年近40岁才开始创作,被称为“20世纪最重要的法国艺术家”,近些年来他的作品在拍卖场上也是藏家的宠儿。杜布菲的作品常常显得原始而幼稚,在他看来,与学术艺术或伟大的绘画作品相比,日常的简单生活包含着更多的艺术和诗歌。他希望寻找到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让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
让·杜布菲在自己的工作室
1962年,杜布菲开始了他的转型之作“乌尔卢普”系列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儿童涂鸦。与早期的“原始狂野”风格全然不同,这些流畅的线条与色彩结合的十分和谐,从而产生了一种运动感。
让·杜布菲《手推车》1964年 贝聿铭夫妇收藏
《手推车》是杜布菲热衷的日用物品题材,雕塑则将这些涂鸦元素放在抽象结构上显示。夫妇俩将这些雕塑陈列在自家的楼梯口,它们与童年记忆里狮子林中的太湖石有几分相似。在他们看来,这些藏品不仅仅只是艺术,更是一份情怀。
贝聿铭在纽约家中留影,右下角是让·杜布菲的雕塑,墙上是莫里斯·刘易斯的绘画作品
贝聿铭夫妇的收藏中也不乏来自东方面孔的手笔,如到巴黎追逐艺术梦的赵无极。赵无极曾是一个中国传统绘画的“反叛者”,在移居巴黎后,渐渐又成为了中国元素的“回归者”,他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当代中找到了某种平衡。他的作品一直都是拍卖会上的座上宾,深得藏家喜爱,此次拍卖的《27.3.70》正是一幅融合了东方水墨与西方抽象表现主义风格的典型之作。
赵无极 《27.3.70》 贝聿铭夫妇收藏
另一位雕塑家野口勇,他是最早尝试将雕塑和景观设计结合的人,作品深受康斯坦丁·布朗库西的影响。在贝聿铭家的客厅,这两件作品被摆放在一块,十分应景。
(中上)赵无极(1920-2013)《27.3.70》,1970年作。(中下)野口勇(1904-1988)《地上框架》,1962年构思,1974年铸造
除此之外,贝聿铭与一些中国传统艺术大师也有深交,例如张大千、李可染等。在他的收藏列表中,这些中国书画作品也占有重要的份量。下面这幅《不老松》就是李可染送给贝聿铭62岁寿辰的礼物,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李可染 《不老松》1979年 贝聿铭夫妇收藏
这些藏品都用来装点贝聿铭夫妇在曼哈顿和卡托纳的家。贝聿铭亲自设计的卡托纳郡私人别墅,内部装饰简洁,艺术品却琳琅满目,就像一座小小的美术馆。
贝聿铭夫妇位于卡托纳郡的私人别墅(内部客厅)
在贝聿铭夫妇的小女儿贝莲看来,父母的收藏行为“十分低调而自然”,他们“并不在意艺术品的价值,也不会为得到一件作品而特别兴奋,更不会以物主的身份讨论所收藏的艺术作品。他们不过是收藏能引起他们共鸣的作品”。
是建筑,更是艺术
贝聿铭认为“建筑是艺术和历史的融合” ,无论是历史还是当下,艺术和建筑始终保持着水乳交融的关系,收藏与交友的过程也是他从艺术作品中寻找“建筑密码”的过程。
贝聿铭设计的卡塔尔伊斯兰艺术博物馆
对于贝聿铭建筑风格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立体主义艺术。在他看来,立体主义的出现是建筑发展的转折点,从毕加索、柯布西耶、再到利普兹,他一直学习、追寻着立体主义在形与空间关系中的经验,并不断探索。
贝聿铭于1956年设计的国家大气研究中心
贝聿铭于1964年设计的艾弗森美术馆
另一种探索方式是与艺术家合作,例如采取现代雕塑与公共建筑的“组合”形式,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东馆项目便是这类合作的集中体现。
贝聿铭于1978年设计的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东馆
贝聿铭还委托亨利·摩尔、安东尼·卡洛等好友为这一建筑创作雕塑。亨利·摩尔一件重达5吨的铜雕作品《刀锋、镜子》被摆在了入口处,造型与建筑主体相得益彰。
贝聿铭委托亨利·摩尔为国家美术馆的东楼设计的雕塑《刀锋、镜子》(1977年)
亨利·摩尔是贝聿铭合作次数最多的艺术家之一。 1938年亨利·摩尔创作了一件33厘米高的小型侧卧像,后来在贝聿铭的倾情邀请下,这件作品被“放大”成7.6米的巨型雕塑,如今安放在新加坡华侨银行中心入口处。
亨利·摩尔《Reclining Figure》(1938年)
贝聿铭夫妇十分喜爱这件作品,在他们的家中也收藏了这件雕塑的另一个版本。
亨利·摩尔,《侧卧像》1983年,贝聿铭夫妇收藏
除了雕塑之外,大型绘画也成为贝聿铭关注的建筑装饰元素。与挚友兼老乡赵无极的三次合作均是绘画在建筑中的应用范例。
贝聿铭(左一)与赵无极(右一)
赵无极先后为贝聿铭设计的香山饭店和新加坡莱佛士大厦创作绘画,还为新建成的苏州博物馆新馆捐赠了六张版画作品。
北京香山饭店 图片来源于网络
赵无极为新加坡莱佛士大厦(Raffles City)创作的作品《1985年6月至10月》在香港苏富比秋拍以5亿1037万港元成交
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新馆
贝聿铭为苏州博物馆设计的“片石假山”
回顾贝聿铭的艺术“朋友圈”,每一条“动态”都是他用东方的灵魂追逐前卫美学体验的脚步和印记。这些珍藏既展现了他独特开阔的艺术眼界,又真切地体现了一位艺术家对不同文化的包容。正如陈大卫在《贝聿铭全集》序中评价的那样:“先生深受儒学影响,文化底蕴融贯中西。其人身经历和‘艺术与历史相融合’的创作理念,使建筑作品浓缩着东方哲理、硕儒品性和特立独行的西方观念,不仅体现出古老东方文明的现代价值,也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人类为诗意栖居所付出的不懈努力。”建筑艺术的一颗巨星陨落,但他身上所散发的“光芒”将永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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