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里,有个让原配夫人扬眉吐气的段子。
说大权臣桓温,娶了李势的女儿为妾。桓太太霸道惯了,拿了刀子,要去杀狐狸精;真见了李夫人,感叹其风度温婉,抛刀抱住:“阿子,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我看了你都喜欢,何况那老混蛋!
倒是个好喜剧。原配也逞了威风,妾侍也抖擞了美貌。只可惜,历代类此的故事,并不多。而桓太太可以这么威风,也不纯因为桓温多敬爱老婆,而在于:桓太太她,乃是南康长公主。公主的威风,那自然要大一些。
众所周知,古代许多男性饱暖思淫欲,喜欢将DNA四处传播。体现在婚姻关系上,就是对婚姻不忠诚。但偶尔也有些情况,能收拾住男性。
《北齐书》里有个好玩儿的细节,说北齐百官,大多一夫一妻,不纳妾。是大家思想觉悟高吗?未必。原因是:“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喜娶后族,无妾无媵,已成风习。”
官员们大多娶了公主,公主醋劲儿大,老公就没法纳妾啦!当然,那会儿北齐习俗确实也倾向女性:南北朝时,北方贵族许多不是汉人,父母嫁女儿都不失剽悍,教导女儿要善妒,懂得跟丈夫争风吃醋,不让须眉。
但根子上,我们都懂:让男性不敢纳妾,不是老婆多么善妒,而是公主的身份。公主的身份有多厉害呢?
三国时,夏侯渊侄子夏侯尚,论亲贵,是夏侯氏之子,又与曹丕少年好友;论地位,荆州牧,相当于现在湖北省委书记。曹丕甚至给了他“作威作福、杀人活人”的权力,闹得蒋济都劝曹丕:这样的恩宠,太过啦。
可是夏侯尚的夫人,是魏国宗室德阳乡主,曹丕的远房妹妹。
夏侯尚别有宠幸的爱妾,冷落夫人。德阳乡主去找曹丕哭,曹丕派人去把夏侯尚的爱妾杀了 — 简直岂有此理。夏侯尚却是个情深之人,葬了爱妾后,神思恍惚,又去上坟、挖墓、抱尸痛哭,悲剧的始作俑者曹丕听了,虽然难过,却追忆杜袭的话,说了“杜袭看不起夏侯尚,是有道理的!”
一年后,夏侯尚过世。曹丕也难过,也流泪,却似乎没意识到,他的任性,才是悲剧的主因。所以了:娶了公主,你还敢随便纳妾么?自然不敢了。说穿了,是权力吓唬住了男性,让他们不敢动弹。
能保证男性忠诚的,还有一个法子。
母系氏族社会,众所周知,女性为尊。
据说在那个时代,某些当家的女性岂止不让男人纳妾,自己还能跟武则天似的,收罗男性后宫哩!一般说法认为,母性氏族成因,除了生殖崇拜,还有一个因素:男性渔猎,效率颇低;女性采集,资源丰满;男性渔猎不着、又逢冬季时,有求于女性囤积的资源,女性自然可以得其所哉。
所以是这个道理,要让男性尊重配偶,历史上看来,除了真爱,也无非这两个法子: 权力的压迫,经济的压力。
权力压迫危及生命,经济压力危及温饱。唯这两点,能让桓温们胆战心惊。
毕竟饱暖思淫欲,不饱不暖了,还想什么淫欲呢?
如上所述,历史证明,男女要真正平等,尤其是男性忠于女性配偶,单靠规劝或感化,效率不高。
要让男性承认女性的平等地位,权力和经济是最有用的 。权力如今是不能多说的了,毕竟无法凭空给女性们公主般生杀予夺的权力,“你敢找二奶信不信本宫立刻将你推出午门斩首”。
那么只好从经济平等上想法子。
本文如果有什么主旨,也无非说这么点儿事实:
如何达成男女平等呢?
许多女孩子,相信了长一辈阿姨大婶的话,觉得用各色手段,让男性将自己宠着捧着,或是让自己如化妆品广告里那样美,才能够安全,其实大大未必。
历史的教训证明,保持男性忠诚的,除了爱情的感化,还有权力与经济。
所以除了经营爱情之外,保证两性经济地位的平等,才是关键。
女性要争取在男女关系中的地位,也得从经济平等上开始争取。
在购买力约等于权力的时代,一个自信自立,拥有了经济独立的女孩子,才能让桓温们敬服老实 — 而非靠别的那些小手段。同理,一个社会要营造真正的男女平等,除了鼓吹双方彼此关爱忍让这种精神因素外,还得从保证男女经济平等上来着手——而不能指望所谓女德女则女诫女训之类的手段。
就像北齐那些父母教女儿所谓婚后善妒之类的套路,其实得有个前提:你不是掌权的公主,没有权力或经济做保证,那撒娇卖俏耍手段,也没啥鸟用。只有保证女性的经济独立和权利平等,才有真正的独立人格和性别平等。
别的玩意儿,都是大忽悠、开倒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