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莉是一个女性作家,她跟其他作家有所区别的是,她生活在美国,更多描写的是徘徊在美国文化和印度文化之间、漂泊无根、寻找自我定位的一些人物。”在普利策奖得主裘帕?拉希莉新书《同名人》《低地》分享会上,作家林培源这样评价拉希莉。
2000年,年仅33岁的印裔美国作家裘帕·拉希莉凭借《解说疾病的人》摘下了在美国极具分量的普利策文学奖,并成为该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这位年轻却在写作上“成熟的不可思议”的作家从此开始被世界文坛所认识。裘帕·拉希莉于1967年出生于英国伦敦的一个移民家庭,幼时随父母移居美国罗得岛。父亲是罗得岛大学图书馆的职员,母亲是教师。拉希莉先后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的伯纳德学院,和波士顿大学的文学创作班。与两度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的华裔作家哈金是同班同学。
《解说疾病的人》获奖后,拉希莉几乎成为了英美各项文学大奖榜单上的常客,她还摘得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美国笔会/海明威文学奖,并多次入围布克奖短名单,以及《纽约时报》好书榜。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甚至把她列为自己的夏日书单上的作家。2007年,《同名人》改编的电影上映,收获了观众和评论界的一致好评。《低地》甫一出版便入围2013年布克奖短名单、美国国家图书奖决选名单、百利女性小说奖短名单作品;并成为《纽约时报》《时代周刊》《芝加哥论坛报》《旧金山纪事报》《今日美国报》、Goodreads、科克斯书评、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等年度最佳图书。
分享会现场
主题的独特:移民者身处两种文化夹缝中艰难又孤独的自处
拉希莉的书写主题无疑是特别的。从《同名人》到《低地》,也许和印裔美国作家的身份有关,拉希莉关注的主题始终是移民者身处两种文化夹缝中艰难又孤独的自处,他们携带着东方文化的记忆,在美国培育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在漂泊中寻找灵魂的归宿,又在寻找中一次次与答案擦身而过。
分享会的另一位嘉宾石一枫认为,拉希莉试图书写的,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他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从而拥有了困惑、痛苦与唏嘘感慨。这也让石一枫联想到如今从家乡涌向大城市的一批又一批的中国人。石一枫说:“我觉得今天的中国人在大多数情况下疲于奔命,到处奔波,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要等到过年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什么人,他们的籍贯、老家的归属感才被唤起。在养活我们的这个城市里生活的时候,我们会忘掉自己是一个什么人。这种状态我觉得中国人是有体会的,但是我相信拉希莉的体会更深,因为她这已经跨国家了,而且还跨了大洲了,跨了文明了。”
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李灿注意到了《低地》和《同名人》共同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两代人或者三代人之间存在的一种隔阂和不理解,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小说的背景设置在美国和印度,但是中国读者读起来完全没有距离,这种代际之间的关系,以及情感上的一种克制的表达方式等等,很多和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经历的都是非常相似的。
《低地》,[美]裘帕·拉希莉著,吴冰青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9月,68元,精装
小说的叙事最后都流向“低地”
关于《低地》的象征意味,几位嘉宾也深有体会。《低地》是裘帕·拉希莉继《同名人》之后创作的第二篇长篇小说。小说围绕一对印度兄弟乌达安与苏巴什家族上下四代人的人生展开,时间背景集中于1960年代至现在,地域横跨印度和美国。弟弟乌达安和年纪相仿的哥哥苏巴什成长于加尔各答的一片低地旁。每到雨季,低地蓄满雨水,就会覆盖一层密密匝匝的水葫芦。哥哥苏巴什性格谨慎而安静,乌达安则大胆、热情、叛逆。大学毕业后,哥哥苏巴什前往美国读书深造,弟弟乌达安怀抱一腔热情投入了纳萨尔巴里运动,并与心爱的女人高丽结婚。
因在运动中秘密杀害一名警察,藏身于低地旁的乌达安被逮捕并遭枪决。得知弟弟死讯的苏巴什匆匆回国,为了帮助不被家人接纳的高丽,及其腹中的孩子,苏巴什以结婚的形式带高丽离开了印度,前往美国。高丽在美国顺利地生下女儿贝拉,然而她和苏巴什的婚姻始终处于一种两难的尴尬境地。死去的乌达安始终是他们之间挥之不去的幽灵,她无法爱上苏巴什,也无法面对这种错位婚姻中的自我。
最终,高丽遵从内心,抛下女儿和苏巴什,孤身一人前往加州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的选择,给女儿贝拉和苏巴什的一生都投下了无法逃脱的阴影……而远在大洋另一端的加尔各答,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比卓利每天都会来到低地,捡拾积水的低地里散布的垃圾,她固执地不许任何人玷污关于儿子的记忆……在小说结尾处,我们才得知,高丽一直隐藏着一个关于乌达安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她一直处于对乌达安和苏巴什的复杂情绪之中,终其一生,她也没能与自己、与所有人达成和解。
小说中写道,在孟加拉语里,昨天对应的单词,kal,也用于明天。如果不用一个形容词或时态区分,你无法分辨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这就像是对小说中这个印度家庭四代人命运的隐喻,一切已经过去,却又始终在卷土重来。
林培源在现场说,“低地在海平面以下,当雨季来临的时候水就会从高处流向低处,这个是最表层的理解。另外延伸开来,这个低地有点像爱因斯坦讲的时空的弯曲,叙事最后都流向低地,不管人物命运最后走向如何,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比如像小说里的那个高丽,她最后回到这个地方,哥哥苏巴什也是,他得知弟弟去世以后也回来了,很多人的命运都从这里出发,最后所有的叙事的重心,就像被地球引力一样吸引到这个地方。所以我觉得《低地》某种程度是一个叙事的装置,也是一个地缘政治的,也是历史革命的象征。”
《同名人》,[美]裘帕·拉希莉 著,吴冰青 卢肖慧 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5月,58元,精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