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的物理学家,却擅长讲述女性情感类话题,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曹则贤的“反差萌”让他吸引了大批“粉丝”。
从基于力学的《皱纹之美与尊严》,到基于基本相互作用和动力学的《情感的动力学》,老曹一讲就是十年。
感情永远是个动力学的过程
“人情即物理。人类的情感过程也遵循物理学中的动力学规律,那些情感现象,总是有其所以然的物理基础。”曹则贤的开场白简单直白却又让人对接下来的内容产生无限的好奇。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老曹皆能娓娓道来。
大家一定要记得,一见钟情也好,一见如故也好,感情永远是个动力学的过程,总是要随时间变化的。所以有些人就特别不科学,总是去哀怨、感叹变化,畅想着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其实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大家其实都是在改变的,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为生活毕竟在继续,而存在的最基本方式是“运动”“变化”。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变化体现在如下对话,女人常常抱怨男人: “男的要靠得住,猪都能上树”,而男人也常常损女人。
著名歌剧《弄臣》有这样一出唱段,“女人不可靠,如风中之羽毛啊。口气和想法都变化,不管是哭还是笑,面容总是那么娇好,撒谎不心跳。”
▲歌剧《弄臣》
既然大家都变,那怎么办?
要想维持住一个婚姻,就要采取经济学的原理,加大它的沉淀成本(沉没成本),让你改变或者毁约的成本特别高。这就是举办婚礼的原因。婚礼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假如你有点别的想法或者离婚,就会遭遇面子上或经济上很多损失。
我认为今天的年轻人谈恋爱可能分手的机会非常多,为什么呢?因为大家谈恋爱大多都是通过手机联系,过两天因为一点小事掰了,掰了就掰了,别人也不知道。
我们那个年代就不一样,那时没有手机,约会就得在宿舍楼下大声喊名字,喊“你快下来”。两个人刚确认关系,就会弄得全校同学都知道,如果过两天因为一件小事要分手,全校同学也都知道,挺丢面子的事儿。所以那时恋爱成功率很高。
想让一个东西维持,最简单的就是利用经济学原理,加大沉淀资本,使得分手成为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所以,如果你们现在有男朋友或女朋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多送她礼物、多跟他要礼物,等过两天谈分手的时候光算账都累死,就不会分手了。
“失恋”抑或一种恩赐
如果你遭遇失恋,同学们一定要记住,这是上天给你创作文学的机会,当然,也允许你写论文。
有一位陕西姑娘叫苏蕙,她嫁了一个将军叫窦滔,窦滔在婚后又纳了一个妾,叫赵阳台。当窦滔要去湖北襄阳做官时,本来说要把妻妾一同带上。但苏蕙因为丈夫纳妾,使性子生气没有去。结果,丈夫毫不客气地带着小妾到外地赴任去了。
大家想一想,在今天,如果女人后悔了,买一张火车票或者自己开车就可以赶过去。可在以前就没有这么方便,只能在家里闷着。于是,她开始从事文学创作,竟然憋出了这样一幅“璇玑图”,一个29乘29的矩阵!
▲璇玑图
据说有人从这里面已读出上万首诗,我没花这功夫,但我信这话。
因为我能看出循环群、交换群、不变子群的结构。
这可比法国人伽罗华提出群的概念早了1500年。这位女士做了这个事情,但她没有群的概念,而后世也没有人解读出来。
那么这个到底能不能组出上万首诗呢?
我挑里面一段显得有数学结构的给大家展示出来,一个8乘14的矩阵,我们从“夫”字开始读,注意看它的结构。
▲璇玑图(节选)
“夫妇恩深久别离,鸳鸯枕上泪双垂。思量当初结发好,岂知冷淡受孤凄。去时嘱咐真情语,谁料至今久不归。本要与夫同日去,公婆年迈身靠谁?更想家中柴米贵,又思身上少寒衣。野鹤尚能寻伴侣,阳雀深山叫早归。可怜天地同日月,我夫何不早归回?织锦回文朝天子,早赦奴夫配寡妻。”
我再重复一遍,年轻的朋友们,当你们遭遇失恋的时候,这是上天给你们的赏赐。
后人包括宋朝的黄庭坚都对这位女士颇有称赞,苏蕙不懂数学或没有钻研数学真是人类一大损失,太可惜了!
每年妇女节谈如何用科学眼光看生活
为何想到用物理谈人情?曹则贤回忆说,最初他和朋友研究了材料应力工程的问题,获得了一些非常有意义的研究成果。“材料应力工程和皱纹的生长有关,物理所的女同胞就要求我给大家讲讲,于是就有了2008年的讲座《皱纹之美与尊严》。”
出乎意料的是,那次报告效果好得出奇,于是曹则贤每年都会开办一场类似讲座,谈如何用科学的眼光看生活,一讲就是十年。其中《皱纹之美与尊严》基于力学;《活在极性世界》基于电磁学和等离子体物理;《谁引诗——到碧霄》纯粹谈语言与文学;《婚姻——个体的社会问题》谈少体问题;《天遇》基于天体力学;《看那距离》基于空间和几何的学问;《作为时间函数的情感生活》基于时间概念以及生长—衰减现象;《情感的动力学》则是基于基本相互作用和动力学。
不过,老曹也说,他的讲座只是一场“严肃的玩笑”。事实上,老曹的课件从不仅限于课本上的知识,还经常布满了很多相关的历史渊源和人物故事。
科普应该更关心科学本身
从德国留学回国后,除了研究和教学工作外,曹则贤也在不断发表科普文章、开办讲座。
对于国内科普,曹则贤却一直在思考。“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被广泛传播、为我国公众所熟知的科学家,往往并不是从学术意义上来说最顶级的科学家。比如宣扬女科学家,我们都知道居里夫人,但是学问更大、思想更深刻的女科学家,比如法国女科学家夏特莱侯爵夫人、德国女科学家艾米·诺德,却鲜有人知道。”
在曹则贤看来,我们的科学传播还有个“坏习惯”,就是不关心科学本身,“我们津津乐道的总是科学以外的东西。仍以居里夫人为例,我们了解到的居里夫人的形象,就是她如何努力,不停地用一根棍子搅拌沥青;她多么爱国,用祖国波兰的名字来为发现的元素命名。
可是关键的地方,比如她为了获得放射性物质是怎样选择矿物的,她是如何做化学分离的,如何判断分离出的物质其放射性是越来越强而不是越来越弱的,我们的科学传播却吝于笔墨。”
还有让曹则贤不解的是,“我们的科学传播还热衷于凭借自己的想象给科学家的形象附加很多高尚内容”。“比如在我们的叙事中,居里夫人的生活和研究工作都很艰苦,可这并不是事实。”曹则贤解释说,居里夫人在巴黎遇到了居里先生后,生活一直是很富足的,有人指导和帮助做仪器,居里夫人用的验电器就是居里先生的哥哥给做的,甚至一些放射性矿物都是自家花钱买的,有了这些,居里夫人才凭着她的科学禀赋和奉献精神做出了伟大发现。
“只有关于科学家的心灵鸡汤和道德情怀对于提升公民的科学素养可能不够,我们还是应该花点时间谈论科学本身。即便是最高深的学问,也总有一角是大众都能理解的。”曹则贤说。
作者:郭超豪,李晨琰
编辑:李晨琰
责任编辑:姜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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