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科技的高速发展既可能为人类带来便利,也可能带来潜在的威胁——人类沉迷于这一技术的发展而减少了对其他科学领域的探索。今晚在上海纽约大学的一场访谈中,刘慈欣说:“相较于信息技术,核能、物理学等科学领域的发展实在是有点慢。人类应避免沉醉于信息技术带来的‘安乐’而放弃了对星辰大海的追求。”
黑色汗衫、牛仔裤、板寸头配黑框眼镜,刘慈欣的出场充满了工科男的味道。他坦言,尽管科技发展对人类而言确实存在一定的负面影响,比如人工智能可能导致失业等,但作为一名科学追随者,他坚信科学的发展必将为人类带来更加光明的未来,并且“奔向光明未来的关键在于当下做出的正确选择”。
但目前,人类似乎沉醉于信息科技的快速发展而逐渐丧失了继续向外探索的动力。“信息科技的高速发展像一层‘迷雾’,掩盖了其他科学领域发展相对迟缓的现实。”刘慈欣说,科学发展应是外向的、不断开拓的,如果人类沉迷于信息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发展带来的“安乐窝”,则可能很难再从技术带来的安逸中走出来。“我认为,没有星际开拓的未来不可能是好未来。”刘慈欣说,相较于信息技术,人类更应加快在物理学等领域的发展,以推进人类对宇宙星辰大海的探索速度。
另外在现场,刘慈欣透露,新的作品正在努力创作中,这部作品的题材将与《三体》截然不同。
另附现场问答实录:
问:你怎么看待中美在科幻创作上的差别?
答:科幻文学在中国是舶来品。传统中国文化中并没有科幻这一概念,中国古代也没有科幻作品。虽然有一些比较像,比如诸葛亮什么的,但作品的思维不是科幻的。另外一点,中国传统认为科幻作品就是科普。我的作品在国内获得的唯一一个国家奖励就是“优秀儿童文学奖”,是一个儿童作品,不是文学作品。但我与中国主流是反着来的。其实,我没兴趣去科普。我的科幻小说,纯粹把科学作为一种物质资源,从最前沿的科学中挖掘出创作的物质资源。不是科普。
问:中西科幻内容又有何异同呢?
答: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中西在科幻作品上的相同点远大于不同点。当然差别也是有的,比如西方作品有很浓的基督教背景,所以克隆人、制造生命在西方很难写,但在东方似乎没有这么大的问题。
问:你的作品中有哪些中国元素?儒家思想对你有何影响?
答:我从没在作品中刻意强化中国元素,当然有还是有一些的,毕竟受文化影响。其实相比于东方哲学,其实西方哲学对我创作的影响更大。因为东方哲学朦朦胧胧的,那不符合科幻精神。我不是因为热爱文学才来写科幻的,我是因为热爱科幻,从科幻来到科幻去。我对社会啊、人啊这些不感兴趣,我就是想把科幻写得更远一些。
问:科幻小说预言未来,你怎么看?
答:科幻小说家不是预言未来的。你看过去的科幻作品中,有哪些成功预言了?科幻创作是一种对未来可能性的排列,而作家为了写出好故事,总是挑选那些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不太可能的往往有可能成为可能。就像一块坏了的手表,一天还有两次是对的。这是概率问题。
问:你认为宇宙存在更高级的文明吗?
答:宇宙在我们面前显得很空旷,可能是因为人类存在的时间不够长。现在无线网络如此发达,我们的环境其实很嘈杂,但对一只蚂蚁或者一个猩猩来说,它根本感觉不到这种嘈杂。在更高级的文明面前,我们可能也是这样。外星智慧充满不确定性,可能一万年遇不到,可能明天就出现。
问:有一些人认为科学会使人类走向灭亡,你怎么看?
答:阻止科学进步的脚步可能是人类面对的最大威胁,比起探索,不探索的风险更大。人类一旦进入技术的安乐窝,可能很难再走出安逸,从而丧失探索能力。现在人工智能、信息技术高速发展,但核能、物理学等其他领域发展实在太慢了,IT迷雾掩盖了其他领域发展慢的事实。如果沉醉其中,可能就陷入“温柔乡”了。
问: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答: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一个理性的乐观主义者。科学一定会带人类进入光明未来,但光明未来的关键在于当下做出正确选择。这个选择就是,科学发展应该是外向的,不断向外探索,而不是在一个技术上越走越窄。我认为没有星际开拓的未来不可能是好未来。应该去探索宇宙。
问:下一本书是什么时候出版?
答:一个人认真写一辈子也出不来几本书。我在努力创作中,但创作是需要时间的。我更想写一些与三体题材不同的书。
文:金婉霞
编辑:沈湫莎
责编:许琦敏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