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辞源》。
《辞源》编辑卡片(复印件)上清晰可见修改痕迹。
本报驻京记者 周渊
电视剧 《琅琊榜》 中的“琅琊”是什么意思? 《芈月传》 的“芈”又作何解? 这些都能从 《辞源》 中找到答案。《辞源》 被誉为“中国现代辞书之母”,近日由商务印书馆推出第三版,而这距1915年第一版 《辞源》问世已过去百年。
《辞源》是首部兼收古汉语普通词语和百科词语的大型综合辞书。季羡林曾说:“我就靠一部《辞源》和过去读的那一些旧书,堂而皇之当起国文教员来。”主编之一、北京大学教授何九盈坦言,《辞源》是通往传统文化的桥梁,三版《辞源》 一以贯之的精神便是传播中国传统文化。新一轮修订始于2007年,历时8年,由3位主编领衔全国近百所高校、科研院所127位古汉语专家编纂而成。在电子化全面普及的时代,修订组依然坚持最古朴的方式对每个词寻根溯源,手写一个古典时代。
逐条剪下贴到A4纸上修订
“‘琅琊,为郡名,秦置;山名,在山东,秦始皇28年登琅琊。”“‘芈,意为羊叫。见 《说文》;春秋楚国的祖姓。”北京和平里一幢不起眼的小楼是《辞源》 修订组的根据地,已经82岁高龄的商务印书馆编审赵克勤老师特意翻开新版 《辞源》 解答了开篇的问题。
修建这座通往传统文化的桥梁,修订组采用了最原始的手工操作方式:复印第二版《辞源》,再将词条逐条剪下贴到A4纸上,剩下的空白处便用来校正,修订者要写上修改的理由,主编认为改得不对还要再改回来。在这一叠A4纸中,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初稿用黑色笔,分主编审稿用绿色,主编定稿则用红色。
“不是我们不会用电脑,电子版无法将这些一一呈现,而且那么多词在一张纸上容易分散注意力,亲手抄写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赵克勤说。
记者注意到“七賢鄉”的卡片:【七賢鄉】地名。在今河南修武縣北。晉初阮籍、嵇康、山濤、王戎、向秀、劉伶、阮咸同居山陽,時人號為“竹林七賢”……寥寥数句就有多处修订,比如“修武縣北”改为“輝縣市西南吳村鎮東北山陽村”,七贤则更正为“三國魏阮籍、嵇康,晉山濤、王戎、向秀、劉伶、阮咸”,旁边醒目地标明了“赵改”,意为由赵克勤修改。
据悉,新版《辞源》分上下两册,全书收字头14210个、复词92646条,选定新增词目6500余条,涉及人名、地名、职官、文献、宗教、器物、动物、植物等内容,构成约1200万字、4767页的长卷巨幅。专家团队进行了九大修订,比如对 《辞源》的字头、行文、书证的用字,分别进行了系统的整理;考订注音,逐一清理了《辞源》字头上的上古音、中古音、现代音的标注;采用可靠的文献版本,复查了大部分书证的原文和出处等。每个词条都经历了这样古朴的手工修订。
年近八旬的主编之一、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宁说:“在新形势下再次激活《辞源》,在100年之后重新审视《辞源》,发挥《辞源》在现代文化建设上的作用,刻不容缓。”
一辈人接一辈人的事业
“你想要惩罚谁吗? 那就让他去编字典。”这句话在语言学界广为人知,编词典也被誉为圣人的苦役。“编词典是严肃而枯燥的事情,没有什么故事可言。”几位采访对象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上述观点。
第二版主编吴泽炎曾说过:“《辞源》是一辈人接一辈人的事业。”参与第三版修订的专家们出生年代横跨半个世纪,最年长的是84岁的主编何九盈,也有活跃于古汉语教学一线的“80后”。
1976年,42岁的赵克勤参与了第二版《辞源》的审稿工作,30多年后他的名字排在了新版通审组第一个。“成捆的《辞源》 修订稿用推车一车车拉到我家,平时连双休日也都在工作,一天几万字看下来,视力也下降了不少。数年如一日地核对文献、查阅书证虽然很枯燥,但都是学习的过程,我乐在其中。”赵克勤说。编《辞源》不仅要懂古汉语知识,还要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新版《辞源》要求依照古籍查找书证,二手资料都要经过二次查证,为了找到最准确的版本,他常要跑到北海公园边的国家图书馆古籍馆查找善本,一待就是一上午。
“80后”的北京师范大学老师孟琢是修订组最年轻的成员,《辞源》 曾令高中时代的他望而却步。“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修订组名单里,就像做梦一样。”在修订《辞源》的过程中,孟琢从一代代知识分子身上感受到一种低调的良知,“古籍错漏本就难以察觉,外界也难以验收,编词典是一桩良心活”。
数字版提供更多增值服务
除了对内容的精心编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版《辞源》推出了网络版和优盘版。据商务印书馆数字出版中心主任孙述学介绍,数字版《辞源》与纸质版同步推出,之前经过了半年的数据加工和技术调试,总字数超过1300万字,数据加工周期长达4个月。“结合本身数据特点,我们做了笔记、引文、纸质书对照等一系列增值服务。”孟琢也在采访中提及,对年轻研究者而言,数字版《辞源》能提供更多便利。
打开数字版《辞源》 界面,可以字头、词条、字头拼音、字头注音、四角号码、总笔画数等多种方式进行检索,一系列增值服务全方位满足专业读者的需求,比如搜索框内容简繁体关联、纸质版当前页对照、自动生成规范的引文格式,甚至点击某一条用到《左传》的书证还可以延伸查询全书4302条《左传》的书证记录……
承担数字版《辞源》具体工作的马益新既是编辑又是数字设计师,这份工作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情愫,项目甫一确立他便自己根据体例摸索,又频繁“折腾”责编。他认为数据创新对古汉语工具书能提供众多借鉴,对《辞源》而言或许能将受众扩大到更广泛的人群。“古代汉语好比水池,池中的水相对固定,数字出版工作就会形成长效。今后可能会将前几版《辞源》进行数字化处理,让读者通过网络版查询到词条的历史变迁,也可能会出现音序版的《辞源》,甚至由大变小从‘辞源,变成‘字源,。”
为保护版权,优盘版在技术上做了众多加密措施。网络版则贴心地推出了各种优惠套餐。“希望像图书馆一样供读者借进借出。”马益新对此满怀期待。(本报北京2月16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