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黄蒙拉认为,真正打动人心的音乐,只有在深入理解作曲家灵魂后才能演奏得出来。(资料图片)
■本报见习记者 姜方
步入上音附中三排教室,乐音袅袅,不绝于耳。小提琴家黄蒙拉手舞足蹈地打着节拍,学生即将奏出的音符从他口中流畅道出。“它需要庄重,你拉得太逗了”“别看音难就特别用力,用力容易出差错”“为了拉到弓尖而拉,你‘杀’死了这个音”……黄蒙拉迅速指出每个人音准、节奏、情绪上的失误,讲到动情处,直接从学生手里接过琴,游刃有余地示范上一小段乐句。这节持续了将近3小时的小提琴课,是“第七届巴洛克室内乐大师班”中的一节。
在2002年第49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中,时年22岁的黄蒙拉获得金奖。从巴洛克音乐的代表人物巴赫,到他了然于胸的帕格尼尼,黄蒙拉总结了他心中的演奏套路,套路指的是技术技巧,“它们使我描摹出音乐家的雏形与轮廓”,“但真正打动人心的音乐,必须在深入理解作曲家灵魂、不断增长人生阅历、反复进行演奏实践过后,才能奏得出来”。
从仰望到力图描摹巴赫模糊的身影
“巴赫在巴洛克音乐中的主要贡献是发展了奏鸣曲中的多声部,而50年前人们演奏时,往往拘泥于音量对比或旋律,忽略了其音乐中的层次。”黄蒙拉告诉记者,如今理念随着时代发展发生了转变,演奏巴赫小提琴奏鸣曲时的技巧也应运而生:少用揉弦、强调低音、每个声部都要拉得很清晰;尽可能在低把位上拉,使声音显得透彻;多用空弦,营造巴洛克时期的空旷感……“经过不断摸索与练习,就能从琴声中建立起巴赫的形象。”黄蒙拉说。
相比莫扎特、帕格尼尼,学生中能将巴赫演绎得入耳的人屈指可数,“因为他作品中的和弦、和声太困难了。”中国音乐大多先有旋律,通过和声给旋律伴奏,中国孩子在学琴时,更易感知单一旋律,对多声部的理解则有些薄弱。黄蒙拉说,“他们无法顺利地把两个声部分开,相反将不同声部进行旋律衔接,其实这是错误的。”这时通过套路的巩固,能帮助孩子在捕捉巴赫神韵的道路上走得更顺畅些。
小提琴家约翰尼·甘道斯曼曾演奏过 《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与帕蒂塔》 全集,在这位鲜为人知的乐手身上,黄蒙拉得到了演奏巴赫的共鸣。“我仿佛能看到活生生的巴赫清楚地站在自己面前。”“每个音符的长短、强弱与声部的组合全然是巴赫的风格,哪怕稍微偏离一点,我都会觉得这不是巴赫。”
忘却技术才能靠近帕格尼尼的灵魂
近一个月来,黄蒙拉紧锣密鼓地排练着他最熟悉的作品之一———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明年1月7日他将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举办“帕赛”问鼎15周年纪念音乐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巡演中演奏它,未来我计划去演奏整套贝多芬、勃拉姆斯的作品。”虽然努力摆脱标签的束缚,但帕格尼尼与黄蒙拉仍有羁绊,课堂上,当他指导学生演奏 《24首随想曲》 第21首时,情不自禁地眉飞色舞。
“我会在音乐出现前产生假想,面对学生时还是不敢说得太具体,怕破坏他们自己的想象。”下课后,黄蒙拉一字一句还原他脑海里充满旋律与歌唱性的“第21首”:有庭院靠海,芬芳满园,春夏海风拂过,一男子邂逅某位身着白裙、手持阳伞的金发女子,眼前即景宛若印象派油画。“在乐曲开篇,有段相似旋律出现了四次,第一次,男子遇到心仪女子,欲说还休;第二次,蓦然回首间女子不见踪影,止不住抒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欲望;第三次,想得却不可得,只好在凄风冷雨中独自品尝酸楚、绝望;第四次,所有情感终于彻底得到释放。”
黄蒙拉回忆自己问鼎“帕赛”时,“那时我只知道拼技术难度,但随着阅历的增长,生活的积淀也融入到了琴声中,传递出的情感已不可同日而语。”按照他的描述,当年他演奏的帕格尼尼虽有轮廓,却尚未经过精雕细琢。“现在我认为自己可以勾画出一个精细的帕格尼尼,用素描来比喻的话,线条更清楚了。”对黄蒙拉来说,艺术永无止境,唯有精益求精。“所有套路,终究不过是为你靠近音乐灵魂埋下的伏笔。”
今年春天,5岁的女儿曾作为“彩蛋”登台黄蒙拉的个人专场,与父亲同台献演了里丁格《b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画面十分温馨有爱。黄蒙拉透露,目前主要是他的爱人在教女儿小提琴。“虽然练琴很苦,但音乐本身有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孩子。”他笑着说,“家里每个人在拉琴,活在世界上她会觉得有件事是必须做的,那就是练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