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本报刊发的“欢天喜地过大年”系列3《滇南花腰彝,新年里和龙有个约会》,有一个年俗非常有意思——“偷水”,偷水的都是彝族男子,必须要瞒着家中的女性成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沿着哨冲镇一路向西,便是水瓜冲村。
从村口一眼望去,在朝阳、开阔的斜坡上,到处是彝族地区特有的土掌房。其墙壁和屋顶用土夯筑而成,整个村寨就像级级升高的台阶,各家的屋顶家家相连,上一家房顶即可跑遍全寨。
年三十的白天,62岁的普建有和妻子忙着大扫除,厅堂、院落,就连房顶,都要用长竹制成的扫把清理干净。厅堂中的桌子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层厚厚的“松针桌”,铺成圆形,象征合家团圆,椅子则被草凳代替。他们贴春联与汉族不同,不光在门上贴,在里屋的门柱,在正厅的中央,都要贴上彝汉双语的春联。
整个下午,老两口都在为年夜饭忙活。花腰彝过年不吃饺子,主食有饵块足矣。菜品上除了二老顿顿离不开的麻辣腐乳,和当地人人爱吃的烧豆腐,老人为子女孙辈们准备的都是荤菜,家里能拿出的大鱼大肉都拿出来了。
和“松针桌”一样,盘子也组合成了一个圆形,正中央放置着“大菜”——水煮鸡。小辈们端起酒杯,向两位老人送上真挚的祝福,团圆宴满桌都是爱。
酒足饭饱,喧闹之后,普建有和妻子回房安然歇息。
大年初一的凌晨,花炮的味道还未散去,普建有醒了。他轻轻地掀开被子,披上外套,一个人走出门外。在院子里,他拿着砍刀,劈开8条差不多等长的劈柴,捏紧之后,用火机挨条点燃,不一会儿,一个熊熊燃烧的简易火把就制成了。
儿子和儿媳也被院子里的动静弄醒,两人看了看时间,不到两点,他们知道,花腰彝农历新年的第一道迎新祈福程序——“偷水”即将拉开序幕。儿子立马起身,穿上衣服,到院子里和父亲一起准备;儿媳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原来,偷水有禁忌:偷水过程中女人不得出现,如果撞到了女人,就得把水倒掉,重新再“偷”一次。
▲大年初一的凌晨,普建有出发去龙潭“偷水”。
两点半左右,普建有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拎着水桶,侧身还背着一个装着松针、炮仗的背篓,儿子手上拿一把点燃的香,父子俩一起上路。
村民们把偷水的终点叫做龙潭,在水瓜冲村的南面。那其实是一个地下暗河的出口,清水从下涌出,最特别的是,龙潭水冬暖夏凉,寒冬时节,从龙潭引出的水渠一路上都冒着气,把手伸进去,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从普建有的家到龙潭,不到2公里。尽管都是泥泞的土路,还有几个上下坡,普建有还是凭着多年的记忆走得飞快。到了潭边,早有村民前来,地上放着的三岔松枝上已经有了村民祈福用的三根香。
如同城市里烧头香,偷水也讲究越早越好。有些精力充沛的,零点的鞭炮一点着,就冲出了家门,抢着“偷头水”。
根据进香的习俗,普建有让儿子将自家的三根香放在松枝上,同时捡起他人进的香,和自家的香混在一起。而后打起小半桶水,转身回家。
返程的路上,父子俩反复地念着“经口”:“金银过来、人丁兴旺、五谷丰登……”手也没闲着,普建有不断地将背篓中的松针撒在身前的地面上,儿子则施放炮仗。在家门口,普建有停下来,在门槛前撒下一层厚厚的松针层,点燃蒿枝,跨过蒿烟,这算完成了“净身”,才能走进家门。
水来了,可偷水的流程还未结束。普建有吩咐儿子将手中的香分散插在各个门上,剩下的香全部放在正厅的桌子上,父子俩向祖宗叩头祈福。
天未亮,鸡未鸣,两人来不及休息,就走进厨房,用“偷”来的水,为全家人准备早饭。花腰彝规定,偷水后、男人在吃早饭前不准睡觉。年初一,感恩于“半边天”一年的辛劳,所有的家务活都由男人承担,女人则彻彻底底地享受“公主”待遇。
普建有盛起热腾腾的米线,端到妻子的面前,全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地享用早餐。此时,偷水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大功告成。
原来,偷水都是为了感谢妻子一年辛劳,这个习俗满满的都是爱啊。
▲美丽的花腰彝姑娘。
在云南石屏县哨冲镇一带的滇南深山中,彝族尼苏支系长居于此。这里的姑娘心灵手巧,亲手绣出火红的盛装彩服,全身上下都布满各种各样的花纹图案。由于其所穿服饰光彩照人、绣花腰带更是鲜艳夺目,人们亲切地将他们称为“花腰彝”。花腰彝百姓都把自己看作龙(在当地也被称为竜)的传人,对龙的崇拜体现在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着装上,男女上衣领口处订上“雕龙银扣”,男孩子佩戴龙头银项圈;唱花腰歌舞时,伴奏乐器是龙头四弦;每当节日庆典;民间都有舞龙的传统;一些地名,也以“龙”命名,比如坡龙、龙武、龙黑、龙车等。他们过年,真是“非一般的热闹”。
文:本报记者 赵征南
图:哨冲镇政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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