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冬奥会绵延十余天的漫长赛期，亚冬会短道速滑从启幕到落幕不过短短三天，紧凑、直接，容不下一点彼此试探的空间，就像中韩短道如今的这场狭路相逢。韩国人擅长拉锯，首日包揽男女1500米两金，利落得不留丝毫悬念；中国短道强在冲刺，即便经历了范可新犯规被罚的波澜，次日的500米赛场依然见证了武大靖与臧一泽各自的亚运首金。

一来一回，针锋相对，自然要在今日决出高下。若只论结果，中国短道此番或许算不上尽如人意。本被视为伯仲间的男女1000米对决又被韩国人统治，意外横生的中国选手甚至连奖牌也未能触及。本就相对弱势的女子3000米接力，尽管中国队曾一度领先，但当宿敌又一次在后程发起反扑时却连挑战的机会都难以寻觅，银牌的结果只能说中规中矩。然而，压轴的男子5000米接力，一场用“酣畅淋漓”都难以形容的胜利过后，真驹内滑冰馆里那片坐满中国观众的看台上，方才还有些死寂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对于这枚或许是最具分量的接力金牌，韩国人并不掩饰内心的渴望。早在比赛尚有15圈时就反常地提前向领先的中国队发起冲击，仅仅三圈之后就实现超越。然而又是三圈过后，任子威与武大靖的完美交接，一棒超越，锁定胜局，而彼时被武大靖甩在身后的，正是男子1000米四分之一决赛上以争议方式造成自己犯规出局的韩国小将徐一拉。

赛后的混合采访区里，武大靖与队友们意气风发，畅想着一年之后的平昌冬奥会。如同主教练李琰刚到札幌时所说的那样，中国男子短道速滑冬奥金牌的空白或许将被他们填补。那一刻，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甚至让人有些忘了就在短短十几分钟前，在臧一泽等女队队员到来时现场那沉闷得有些压抑的氛围。

意气奋发，欲在平昌“虎口拔牙”

熬过了初入国家队时担任女队陪练的青涩时光，如今的武大靖早已一路扶摇直上，渐渐迎来了运动生涯的黄金期。这么多年来，中国短道队一直缺少一位真正的男队领袖。本次亚冬会开幕式上武大靖出任中国代表团旗手，一来是出于对短道队地位的肯定，二来需要一位“男孩子”，因此，作为男队一哥的武大靖举起国旗并无争议，但此番札幌之行最大的意义并不在此，而是他一战奠定自己的领袖地位。

500米决赛死死守住线路，在徐一拉与另一位韩国选手朴世英的夹击下，以破亚洲纪录的成绩夺金，压轴的接力大战又在关键时刻助队伍完成反超——赛场内，如今已稳居男子短道世界年终排名首位的武大靖展现出的强硬与其偏欧美化的滑冰风格如出一辙。“只要发挥正常，他就能夺冠。”李琰的褒奖是最有力的证明，而武大靖能做的或许还有更多。

如今在男子短道速滑界，世界潮流早已发生改变——原本被认为更偏向于长距离项目、注重耐力与体能的1000米比赛的节奏正日趋变快，天平逐渐向短距离选手倾斜。“最近几年，1000米的比赛从开场就会很快，我从来不会放下中长距离项目的练习。”武大靖表示。

对于23岁的他而言，运动生涯的巅峰还远未到来，近年来的大赛经历为其积攒的除了信心，亦有教训。就像在今天那场引起颇多争议的男子1000米四分之一决赛，尽管赛后曾忿忿不平地抱怨徐一拉在极其细微身体接触下的反应太过夸张，但武大靖也坦承，“一心想着和韩天宇会师半决赛，心态有些乱了。”这并不会是他最后一次遭遇对手类似的手段，尤其是来年的平昌冬奥会，面对主场作战又向来以争议性“小动作”为人所诟病的韩国对手，用中国短道队内部最流行的说法就是——“虎口拔牙”。在这段注定艰难的旅程中，武大靖不会是唯一发起挑战的那一位中国男选手。

札幌亚冬会男子5000米接力的这场胜利，对意气奋发的武大靖来说或许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过去一段时间以来状态萎靡的韩天宇，却有可能是运动生涯的新转机。事实上，就在今天之前，外界对于这位曾一度被认为将与武大靖一同接班的小将还颇为忧虑。“这个赛季太平常了，进步实在太慢。”在主项1500米决赛因犯规被取消成绩之后，韩天宇如此自我总结。李琰当时就说，这位中国短道史上少有的长距离高手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如今契机或许已经到来。“我感到很释放，”今日赛后，韩天宇的脸上已不见失落，在他看来，札幌所发生的一切已然过去，即将到来的世锦赛才是眼前的挑战，“到时候，我们必须迎接全世界的挑战。”

群龙无首，新老交替阵痛犹在

“范可新没有做好自己，臧一泽第一次参加亚冬会发挥得不错，但还没有那么好。”这是在昨天臧一泽跌跌撞撞拿到女子500米冠军后，李琰对于这块并不完美的金牌的总结，亦是这支曾创造了无数辉煌的队伍如今所面临的尴尬现状。

王濛淡出赛场之后，李琰曾多次公开直言，范可新最有望接过“濛主”的旗帜。然而事实却一再证明，性格谦逊温和的后者至少从目前来看依然难以符合这样的期待。“这一整个赛季，我的状态都不好，”每次被问及自己是否已是中国短道女队领军人物时，范可新总是习惯地摇摇头。如今，随着23岁的她步入职业生涯的瓶颈期，这样的问题都已不再为人们所提及。本届亚冬会，范可新在所有个人项目上颗粒无收；3000米接力半决赛，她在冲刺阶段失误摔倒，险些导致队伍出局。

在范可新身后，中国短道女队其实不乏有天赋的新秀，李琰口中“心理素质过硬，能在瞬息万变的短道赛场把握机会”的新科500米冠军臧一泽就是其中代表。然而，若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一位一年前还在参与大学生比赛的后起之秀，同样并不现实。更何况，如今站在中国队面前的对手，是已统治近年来几乎所有1000米和1500米项目比赛的韩国双姝崔敏静和沈石溪。

体格硕大、肌肉发达，在短道速滑的赛场，这两位韩国选手从不畏惧、甚至热衷于身体对抗。但在王濛看来，她们也并非不可战胜，“她们滑冰时脚下很黏，如果能在技术上细致研究，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即便是始终看好范可新的王濛，也同样毫不避讳地表示，“每个队伍都需要新老交替的过程，需要有人来传帮带。”

遗憾的是，在如今的这支中国女队里似乎难以觅到这样的角色，后起之秀们唯有自己在挫折中步步成长。臧一泽说，“其实来到札幌前，我的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比赛给了我和韩国队这样的对手对抗的信心。”国际大赛的经历自然助其成熟，但倘若能有一位前辈的指导，臧一泽们的路或许才会走得更为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