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集成电路研发中心刚刚制作出来的芯片。本报记者 陈龙摄
■本报首席记者 张懿
既不是位于生产制造一线的企业,也并非处于原理创新前沿的高校,上海集成电路研发中心(ICRD)是一个“第三方”,以这种独特身份,它为价值数千亿元的中国芯片工业持续注入创新价值。这个只有150名员工的机构,令人惊讶地参与了几乎所有国产集成电路关键装备和材料的研发;同时,近年来国内自主投资的几座大型集成电路工厂,全都将它作为最主要的工艺技术来源。
集成电路是信息社会和“互联网+”的基石。而在“中国芯”参与全球竞争、跳进市场风浪前,作为国内唯一的国家级集成电路研发中心,ICRD为所有人备下一座“试水池”。
芯片“国家队”在此呼之欲出
第一批面向世界先进工艺水平开发的国产集成电路加工装备,正在ICRD的实验室安装调试。未来几个月,入驻这里的高端国产装备预计将超过十种,芯片“国家队”的形态呼之欲出。
说是实验室,事实上,ICRD为国产装备提供的是完全按芯片大生产要求配置的研发环境。这里有国内最大的集成电路中试线,无尘洁净厂房面积达3000平方米,随着一系列高端装备陆续搬入,未来几年总价值将突破20亿元。
20亿元对一般实验室也许是天文数字,却是集成电路研发的“起步价”。这是一个技术和资本高度密集的行业,为了在300毫米直径的硅晶圆片上加工出成千上万颗线宽不到头发丝1/1000的芯片,一座集成电路工厂的投资能轻易突破300亿元。
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集成电路市场,但由于起步晚、实力弱,产业比国际先进水平落后两代,每年用于进口集成电路的花费达2000多亿美元,超过原油。除了高昂的经济代价,依赖进口芯片的局面也为国家安全埋下隐患。
本届政府对集成电路产业的重视程度是空前的,希望早日实现产业和技术的自主可控。国家也意识到,发展集成电路必须遵循产业规律,也就是靠市场的力量,提升整条产业链的竞争力,打通从原理到实战的技术进步通道。
ICRD就是这根通道上的关键一环——它昂贵的实验室就是弥合产业链缺口的公共平台。
创新链断裂需要“中间人”弥合
理想状况下,制造工厂是集成电路产业链的核心,拉动装备、材料、设计等上下游,形成协调一致的升级节奏——产业牵引技术,技术支持产业。在这条纽带上,集成电路工厂会组建团队为装备、材料和设计公司服务;反过来,装备商等也会投入工艺研发,方便与制造对接。
但要维护这种生态需要巨大的投入,非一般人负担得起。特别是国内企业,无论装备、材料,还是设计公司,暂时都只能专注于自身业务。在这种局面下,国内集成电路产业的创新链是断裂的。为弥合裂缝,站在研发与制造环节之间的ICRD找到了发展空间。
自首批几台国产装备入驻以来,ICRD的研发团队已为它们忙了一年多。入驻前,这些装备虽已成型,但离融入流水线、参与制造尚有距离。为避免技术流于纸面,它们必须在熟悉制造环节的工程师主导下,反复完善功能、调试参数。更重要的是,集成电路装备要发挥作用,须独身定制出一套工艺——就像是为微波炉设计菜谱。
这种基于生产要求的设备调试,与基于装备特点的工艺开发、为设计者解决制造难题等,都是国内芯片创新链缺失的重要环节。2002年成立的ICRD恰好擅长此道。初创时,它就定位于为本土集成电路工厂做研发,本身就站在研发与制造的临界点。迄今,ICRD已申请专利1000多项,转移成套制造工艺方案15套,获两项国家科技进步奖。
过去两年,随着国内集成电路自主研发需求快速提升,ICRD将越来越多精力转向跨界,基于将自己的制造研发经验,增强全行业的技术储备。ICRD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赵宇航博士说,由他们这样的第三方牵头共性技术研发,不仅能减少重复投入,也比由任何一家企业单打独斗更高效。
这种定位已得到广泛认同。目前,ICRD不仅参与了绝大部分国产集成电路关键装备、关键材料的研发,帮助数千万颗芯片从国外工厂回归本土制造。同时,中国微电子领域第一篇发表在美国《科学》(Science)杂志上的原创成果,正由文章作者、复旦大学微电子学院张卫教授与ICRD一起,推进产业化研发。如果顺利,两年后,一种全新的芯片方案将从这里走出来。
特有模式保证活力、独立、中立
回看ICRD的成功,除了本身过人的技术能力和独到定位,其特有的运营模式也发挥着关键作用。
ICRD之所以诞生在上海,是因为这里拥有国内最完整的集成电路产业环境。但作为研发机构,它不属于任何一家科研单位和高校,而以企业身份运作,只为股东负责,由董事会决策——这既使得ICRD必须不断努力,否则就有“死”的可能;同时也少了不必要的“婆婆”,能保持较灵活的机制。
在股东构成上,ICRD也凸显出自己的独立地位。八个股东中,只有一家集成电路行业的大型国企,占股不足30%,其他都是国资背景。这种结构保证了ICRD不至于被某一方过度影响,不用在竞争激烈的集成电路行业中“站队”——对共性技术研发者来说,中立性非常重要。
赵宇航说,ICRD不会包办所有问题,只会专注共性问题——当发现产业链上下游对接不畅,它会帮助双方走通“第一次”、迈出“第一步”;之后若涉及具体技术,还会由企业完成研发——这也是企业更擅长的。实际上,这种模式与全球著名的第三方集成电路研发机构、比利时的IMEC有几分相似。虽然ICRD更年轻、更稚嫩,但依赖政府资金更少,而且,目前其人均研发收入已接近IMEC的水平。
赵宇航说,ICRD的目标是到2020年,能与超过100家集成电路企业长期合作,成为我国自主可控集成电路产业体系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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