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远进党党魁兼总理候选人皮塔在国会上下两院联席会议上等待计票结果。

泰国新一届国会13日举行首次上下两院联席会议，就下一任总理人选进行表决。因唯一获提名的总理候选人、远进党党魁皮塔未能获得过半数议员支持，致使国会未能选出新总理。

此前两天，泰国现总理巴育宣布将退出政坛，结束近9年的总理任期。在今年5月举行的国会下议院选举中，巴育所在的泰国人团结建国党一败涂地。这样的结果无疑让巴育深受打击，对继续参政也丧失了勇气。选择在国会选举新总理之前宣布退出政坛，或许是巴育认为的最合适时机。

然而，代表新兴民主派力量的皮塔不出所料未能在上议院中获得足够的支持，而巴育虽然宣布“引退”，但其代表的保守和传统派力量依然在泰国政坛拥有强大的话语权。这一结果意味着泰国政治局势正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演进。

▲泰国总理巴育与支持者在一起。

在政坛发展空间趋小迫使巴育选择退出

作为一个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政治领导人，巴育在执政期间饱受争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维持了泰国政治局势的总体稳定，促进泰国经济社会不断进步。虽然巴育即将退出政坛，但他在执政时期的表现已然成为泰国政治中的一种现象，从而引发普遍关注。他是泰国政治局势发展的一个必然还是应然人物，值得考量。

巴育宣布退出政坛，正如其进入政坛一样突然。2014年5月，巴育率领皇家陆军宣布泰国全境戒严，引发政局急剧变动。之后他领导成立了全国维持和平秩序委员会，同年8月出任总理。可以说，巴育担任泰国政治领导人的合法性在一开始并不充分。为此，巴育推动泰国宪法改革，并根据新宪法赢得了2019年的选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第29任泰国总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巴育当初所面临的任期危机一度成为其是否可以继续参选泰国总理的关键。尽管这场危机的最终解决有利于巴育，却也在实质上否定了他2019年之前担任泰国总理的合法性，从而成为巴育政治生涯中的灰色部分。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巴育在看守政府各政党联盟中的支持受到严峻挑战。今年1月，巴育在同人民国家力量党出现龃龉后加入了泰国人团结建国党，并作为该党唯一的总理候选人参加2023年的大选。令巴育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泰国的政治生态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尽管其频频出镜，宣扬自己执政期间的政绩并提出新的执政纲领，但他并没有得到选民的充分关注和支持。在5月举行的国会下议院选举中，该党仅获得500个席位中的36席。这样的结果无疑让巴育十分伤心，对继续参政也丧失了勇气。

诚然，泰国政治局势已经陷入了一种转型过程中的纠结状态——政治生态中的新兴民主派力量明显增强，但保守和传统派力量依然保持着一定优势。5月的下议院选举不能决定泰国政治的最终形态，13日上下两院的投票结果显示，皮塔仅获得13名上议员支持，34人投了反对票，159人弃权。这一切都决定了未来泰国的政治斗争会更加激烈。

▲皮塔在投票站

传统力量不会放弃重要位置，新政府产生阻力重重

从表面上看，巴育退出政坛似乎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毕竟他所在的政党在下议院选举中表现堪忧，无论泰国未来的政治局势如何，巴育都难以发挥关键性影响。然而，实际情况要比想象的更为复杂。

巴育执政泰国9年之久，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他是泰国传统力量的代表，更是彰显王室和军警在泰国政治格局中关键作用的标志。在巴育的推动下，泰国的2017年宪法有效维护了传统力量的利益，导致任何反军方的政党都必须通过选举赢得总理之位。泰国上议院的250个席位基本全部由军警方所指定，不需要参加任何程序上的选举。鉴于这些传统力量在泰国仍具有较大影响力，只要泰国亲军警力量在下议院选举中获得126个席位，就能基本实现自己的目标。

然而，巴育退出政坛已经成为泰国政治生态转型的重要标志，有观点认为巴育的“缺席”意味着传统力量已经难以守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但也有观点认为，巴育的退出将为泰国传统力量的其他代表人物，如巴威和阿努霆，提供更多机会，也为少壮派的成长提供了更广的空间。这有助于传统派更好地进行整合，为迎接未来更激烈的政治斗争积蓄力量。

毋庸置疑，巴育“引退”意味着泰国政局将朝着更有利于反军方力量的方向发展，但最终态势仍取决于民主派与传统派博弈的最终结果。目前看来，传统力量仍试图在泰国政治结构中占据重要位置，甚至在维护和拓展自身利益上逼迫民主派做出适度让步。如果民主派因巴育退出政坛而得意忘形，试图获取更多利益，那么一旦与传统派之间的斗争陷入零和博弈，就可能造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泰国未来政治将是各派斗争与妥协的产物

泰国政治局势目前正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演进：一方面，传统力量依然强大；另一方面，民主派力量的政治目标将更加深入人心，从而蚕食传统派未来的选举基础。当然，鉴于泰国王室在泰国政治中发挥着稳定器的作用，无论未来政局如何演变，都不太会出现导致双方水火不容的境地。

泰国军方虽会因为巴育的“引退”而受到一定打击，但并不会因此受到重创而一蹶不振，民主派力量依然要重视其政策立场和执政能力，并提供一些重要职务。泰国2017年宪法对军警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作出了特殊安排，不会因政局变动而受到严重削弱。此外，泰国军队属于王室，并不受制于政府，泰国政局变化对其影响有限。

以远进党为代表的民主派力量虽然反军方，甚至质疑王室在泰国政治生态中的作用，但尚不敢直接挑战王室的权威。远进党在其竞选口号中，仅强调改革王室而不是反王室。按照泰国宪法，一旦被认定亵渎国王或王室，皮塔就会与其前任一样很快结束政治生涯，根本不可能存在翻盘的机会。

因此，泰国未来的政治格局仍将是传统派与民主派在相互斗争与妥协中达成一种令各方都比较满意的舒适度，并在此过程中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利益。未来泰国政府中的一些军警要职也将是这种妥协的产物。上议院必然要保住自己的阵地，民主派也试图限制其功能和作用。皮塔在7月13日的议会选举中未能如愿赢得总理一职。这意味着在下一次议会选举前，他必须作出更多让步，才有可能胜出，否则将重蹈下议院议长选举中远进党候选人最终让位的覆辙。

当然，泰国的政治变局对其在地区和全球的地位及作用也将产生影响。从目前来看，如果民主派上台，泰国或将在中南半岛“格格不入”，但放眼整个东盟依然更符合美欧等国的期待。泰国政治变局的最好结果，无疑是新政府能带领全国人民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让泰国尽早走出“中等收入陷阱”。在这方面，中国和泰国具有共同利益，合作领域多，空间大，未来可期。

作者：周士新（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所周边外交室主任）

编辑：陆纾文

责任编辑：宋琤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