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芬兰赫尔辛基，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视觉中国）

7月16日，普京与特朗普的赫尔辛基峰会引起了全球瞩目。两人就俄美关系及迫切的国际问题进行了讨论，但没有发表联合声明，表明会谈并未取得实质性成果。形式重于内容，美俄领导人会晤本身释放了积极信号，显示了双方都有改善关系的愿望。但考虑到华盛顿的反俄政治氛围，特别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和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在普京的六年任期内重启俄美关系都是一种“奢望”。

从外交到战略进入强硬对抗期

近年来，在“通俄门”发酵之下，“反俄政治正确”充斥着整个华盛顿政治圈。美国前国防部长帕内塔就曾表示，美俄已经“开启了冷战新篇章”，美国有必要对俄罗斯推行更强硬的遏制政策。压力之下，自去年8月以来，特朗普的对俄政策也转向强硬。俄罗斯与西方的新一轮对抗缘起于伦敦“特工中毒”事件。在英国宣布驱逐俄罗斯外交官和暂停一切双边接触的同时，美欧20多个国家打着维护价值观和国际法的旗号共同掀起了对俄“外交战”，形成了对俄罗斯的“群殴”。作为回应，俄罗斯宣布驱逐相同规模的西方国家外交官 并关闭美英驻圣彼得堡领馆。现代外交史上一场罕见的“外交战”正式上演，俄罗斯与美国的关系也进入了数十年来最严重的对抗状态。

与此同时，双方在经济和军事领域的对抗也不断升级。在继续延长制裁的同时，美国还通过《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案》，继续加码对俄罗斯实体和个人的制裁。相应地，普京也宣布延长反制裁措施到今年底。为回应美国的制裁法案，普京签署了《关于影响（反制）美国和其他国家不友好行为的措施的法律》，规定总统和政府有权对美国和其他支持制裁俄罗斯的国家实施反制裁措施，包括终止或暂停与不友好国家或机构的国际合作，禁止或限制与不友好国家或机构进行产品和原料进出口贸易，禁止或限制受这些国家管辖或控制的机构参与俄政府采购项目和国有资产私有化项目等。

在战略上，美国连续推出了《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和《核态势评估》三份报告，均把俄罗斯列为主要威胁。相应地，韩国萨德反导系统和欧洲反导系统建设都取得重大进展，对俄罗斯形成了战略合围。为此，俄罗斯方面也积极试射洲际战略弹道导弹、核动力巡航导弹和高精度空射高超声速导弹系统来应对。此外，双方在军事上的对抗也是针锋相对。美国和北约不仅把军队派驻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还不断增加针对俄罗斯军事演习的数量及规模，而且美国还要在波兰建设永久性军事基地。仅在今年上半年，北约就举行了共13场军演，剑指俄罗斯。北约还通过了“四个30”的加强战备倡议，即在2020年之前确保北约拥有能在30天或更短时间内部署30个机械化营、30个空军中队和30艘作战舰艇的能力，加强对俄罗斯的军事遏制。北约还宣布在美国和德国增设司令部，意图建立军事“申根区”，以增强军事行动效率。北约甚至跨越俄罗斯所设定的“红线”，正式给予乌克兰北约“申请国”地位，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还公开表示格鲁吉亚符合加入北约的所有条件。特朗普政府增加了对“欧洲威慑倡议”的拨款，为美军在欧洲的部署提供了数十亿美元，并不断施压盟友增加军费支出。针对美国及北约的一系列举动，俄罗斯则同样回应以密集的军事演习，并不断进行突击检查，以提升各军区战备水平。在这种紧张局势下，由于双方之间已经几乎不再存在缓冲地带，这使欧洲因误判或失控而出现意外战争的风险明显升高。

赫尔辛基峰会弄巧成拙反增风险

今年以来，在“通俄门”持续发酵和伦敦“特工中毒”事件的冲击下，俄美关系继续螺旋式下降，大有失控的可能。但双方都很清楚，谁都难以承担直接冲突的后果，所以在相互示强的同时也寻机对紧绷的双边关系“止损”。

面对美国及其盟友的强大压力，普京可用的资源只有军事和能源这两张牌，尤其是战略核力量，而能源牌的威力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普京在当选总统后表示，俄罗斯不准备进行军备竞赛，通过政治和外交途径解决与西方的分歧仍是首选。而在双边关系已入谷底的情势下，举行俄美峰会对普京是加分的。虽然有“通俄门”的压力，但好大喜功的特朗普仍希望兑现改善与俄罗斯关系的竞选承诺，以令人注目的政治成果来满足自尊心，而且美俄之间也需要在个别领域达成妥协或交易。总体上，对于举行峰会，美国显得更为积极。就在西方与俄罗斯外交战如火如荼的情况下，特朗普还发推特祝贺，并表达了与普京会晤的意向，随后双方就此不断协调。

但从结果看，此次“特普会”不仅未能使美俄关系“止损”，反而弄巧成拙而受损。特朗普在赫尔辛基的表现彻底激怒了美国精英层和媒体，引发潮水般的指责和批评，“可耻”“丢人”甚至“叛国”等措辞频现。在国会两党议员的一片谴责声中，美国司法部对一名俄罗斯女子提起诉讼，理由是其非法充当俄政府代理人，试图通过渗入民间组织来影响美国政治。而一些国会重量级人物表示，将考虑对俄实施更多制裁。压力之下，特朗普被迫灭火，辩称是自己口误，并紧急会见国会议员进行解释，但舆论并不认可。随后，特朗普在接受专访时又再现“变色龙”本色，强调普京要为干预美国大选负责。但国会仍不依不饶，一些议员甚至要求传唤美方翻译格罗斯到国会进行听证。

这样，“特普会”还没有谈到美俄之间的结构性问题，就已经在华盛顿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暴，显示出美国精英对俄罗斯根本不信任，不希望看到美俄关系改善。此前，一些美国政界人士就要求取消峰会，检方还宣布对12名俄军事情报人员提起诉讼，指控其对希拉里的竞选活动进行了黑客攻击。现实是，俄美之间的矛盾和分歧不仅体现在地缘政治、全球秩序上，更有价值观的对立，这是由相异的历史传统和文化所决定的。由此，在双方政治精英和民众处于极端对立和亢奋的情绪下，这次“普特会”不仅难以给美俄关系止损，而且很可能使双边关系再次出现“险情”。

作者：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亚研究中心研究员 毕洪业

编辑：陆纾文

责任编辑：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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