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岁的北部白犀牛“苏丹”在肯尼亚卫兵荷枪实弹的保护下生活,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后一头雄性北部白犀牛。视觉中国
每年的3月3日是世界野生动植物日。1973年3月3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又称《华盛顿公约》)在联合国通过。2013年12月20日,第68届联合国大会决定将3月3日作为世界野生动植物日。
谈到野生动植物,大多数人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对应动词是“保护”。不过,有一类野生动植物不仅不应该得到保护,还是人类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那就是入侵物种。入侵物种被人为引入一个其先前不曾自然存在过的地区,在当地发展成了一定数量,以至于威胁到了当地生物的多样性而成为公害。从全球范围来看,入侵物种往往会破坏当地生态平衡,甚至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与入侵物种作斗争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控制甚至彻底消灭入侵物种,令各国伤透脑筋。
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生态学家詹姆斯·拉塞尔如今肩负一个艰巨的任务:他正在协调去年7月该国政府宣布的一个项目的研究和推进。据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道,新西兰政府去年7月推出了一项前无古人的计划:准备在2050年前在全国范围内彻底消灭老鼠、白鼬、负鼠等外来掠食性有害生物。新西兰时任总理约翰·基宣布,新西兰政府将新增2800万新西兰元 (约合1.34亿元人民币)投资,以期在2050年前消灭上述入侵物种。
这项听起来多少有点异想天开的计划在新西兰国内引发了争议,舆论的乐观和疑虑情绪兼而有之。
新西兰灭鼠需发动“人民战争”
根据新西兰政府提供的数据,老鼠、白鼬、负鼠每年捕杀2500万只新西兰原生鸟类,其中包括新西兰的标志性动物———几维鸟。不会飞的几维鸟以每周20只的数量减少,目前总量已不足七万只。此次被新西兰政府列入“黑名单”的外来生物还侵扰蜥蜴等本地保护动物。另外,这些有害生物还造成每年33亿新西兰元的经济损失。在约翰·基宣布“灭鼠计划”当天,新西兰第一产业部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负鼠和白鼬都是牛结核病病毒的主要携带者,威胁牛和鹿的养殖业。
白鼬本是19世纪末人类试图控制兔子数量才带到新西兰的,负鼠则是同一时期被带到新西兰的经济动物。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些动物全成了令人头疼的有害生物。为推动国内消灭有害生物的努力,新西兰政府计划将新增投资用于补贴:地方议会或私营机构向这一领域每投入2新西兰元,新西兰政府就补贴1新西兰元。约翰·基表示,这一雄心勃勃的环保目标需要新西兰全国一致努力才能实现。
新西兰现存的害兽控制方法都颇具争议,包括空中喷洒毒药、地面下毒饵、设置陷阱诱捕等。消灭负鼠相对最容易,这种动物一年仅产仔一次,而且新西兰已具备行之有效的负鼠控制办法:负鼠可由猎人直接捕杀,其皮毛可用来制作冬装,猎捕负鼠在新西兰也已成为一个蓬勃的产业。
迄今为止,该国类似的“灭鼠计划”主要在小岛屿进行,但新西兰的社区组织已经开始着手发动“人民战争”,计划在全国范围内灭鼠。拉塞尔表示,这些消灭啮齿类动物的努力成功率高达90%。他的团队也正打算开始一项大型研究项目,研究一些最先进的灭鼠技术,如新型诱饵、针对性的毒药以及扰乱这些动物生殖的基因修饰等。同时拉塞尔也承认,新西兰政府宏伟的新目标“相当于人类登陆火星”,要取得成功最终需要新技术和数十亿美元,也需要民众在“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里都行动起来”,但他仍对计划抱有信心。
新西兰皇家森林和鸟类保护协会则对“灭鼠计划”更为乐观,在协会中负责文宣工作的凯文·哈克韦尔放出豪言:“2050年的目标太保守了,到2040年就能灭鼠成功!”
尽管新西兰国内不少人都对这个看似不可能的“灭鼠计划”表示乐观,但也有一些专家对此心存疑虑。奥克兰大学生态学家杰奎琳·贝格斯认为,除掉无人小岛上的害兽是一回事,但让每个新西兰国民都认同并执行新西兰政府的新方案是难度大得多的另一回事———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而是“灭鼠计划”面临“极其艰巨的挑战”。贝格斯还担心,“灭鼠计划”会干扰其他重大环境问题的解决,并可能对生态系统造成无法预料的影响。
更多科学家则担心,在新西兰这个面积达27万平方公里的国家内消灭包括老鼠在内的所有上了“黑名单”的入侵物种,可操作性实在太小了。并且,新西兰大量城市和城镇的存在使得灭鼠计划更加复杂化,因为那里为老鼠等动物提供了无数的藏身之所。
两次兴师动众的“灭绝行动”
新西兰是个岛国,在环境相对封闭的岛屿上灭鼠,曾有过比较成功的先例。2008至2009年,为解决阿拉斯加州“鼠岛”的鼠害,美国生物学家与环保部门联手展开灭鼠行动,取得了巨大成功。
1780年,一艘日本船只在阿拉斯加外海触礁,船上的棕鼠跑到附近一座岛上,逐渐把这个原先的鸟类栖息地变成死亡地带,并使其拥有了“鼠岛”的俗称。2008年,美国政府在“鼠岛”上发动了一场耗资300万美元的大规模灭鼠行动,这是世界上清除岛屿入侵物种最为浩大的行动之一。工作队使用直升机向“鼠岛”空投约315公斤灭鼠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不过,此次灭鼠行动也殃及了当地海鸟,超过250只海鸥和秃鹫因中毒死亡。
此外,2008年英国宣布,经过三年努力,距离苏格兰西海岸40多公里的坎纳岛上盘踞的大量褐鼠终于被彻底消灭了。人们在坎纳岛上设置了4388处灭鼠陷阱,使用了约25吨灭鼠剂。但坎纳岛上的褐鼠并非入侵物种,而是可能由于冬季变暖等原因而激增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弹丸小岛“鼠岛”和坎纳岛上灭鼠,和在新西兰这个并不算太小的国家内灭鼠,难度自然不在一个层级上。而且,即便在弹丸小岛上消灭入侵生物,人类可能也要历经极其漫长的时间,经过无数曲折才能获得阶段性的成功。
麦夸里岛记录着人类的愚蠢
澳大利亚麦夸里岛是人类引入和治理入侵物种的经典案例。在200年左右的时间里,人类将老鼠、猫、兔子、白鼬、负鼠等外来物种先后带到岛上。这些外来物种与鸟类等岛上“土著”出现相互作用,外来物种之间也产生各种互动,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而治理外来物种的努力,也让始作俑者人类几乎精疲力竭。
麦夸里岛是位于澳大利亚东南方向的一个小岛,面积128平方公里,于1810年被发现。此后,来岛上的海豹捕猎者带来了老鼠,得益于这里的鸟蛋和幼鸟等丰富的食物资源,老鼠开始大量繁殖。被老鼠折腾得烦心的猎人们大约在1820年左右引入了猫,试图控制猖獗的鼠患。但猫既捕食老鼠,也吃岛上的鸟类。而1870年又有一位名叫威廉·埃尔德的猎人带了几只兔子上岛。兔子吃掉草的结果是土地荒芜,地面的鸟巢也大量受损。十年后,试图控制兔子数量的人类把白鼬带上了麦夸里岛,但白鼬的到来进一步威胁了岛上鸟类的生存。与此同时,人类又将作为经济动物的负鼠引入麦夸里岛,负鼠在岛上没有天敌,于是便安顿下来,成了这里的新居民。
进入20世纪后,澳大利亚政府开始研究如何消灭澳洲大陆上的兔子,人类决定将大陆上的经验在麦夸里岛上照搬。1968年,他们引入了兔跳蚤,但未获成功,十年后,人类又下狠手动用了兔粘液瘤病毒。兔子的数量虽然从13万只剧降到了1万只,但幸存的兔子都对病毒免疫。而兔子数量大大减少后,岛上的500只猫便改变了自己的食物结构,从此每年6万只鸟类进了猫肚子。1985年,为了保护岛上的鸟类,澳大利亚政府又开始了猎猫行动,前后十余年间共在岛上捕获了2450只猫,多数是经由陷坑捕获然后进行人道毁灭。截至2000年6月,岛上的猫终于被猎杀完毕。但是没有了这一天敌,岛上的兔子数量又开始暴涨,植被再次遭遇灭顶之灾,并且这些兔子都对兔粘液瘤免疫。短短几年间,兔子的数量又从1万只恢复到了将近10万只。
2007年,澳大利亚政府终于意识到,必须将岛上所有的入侵物种全部彻底清除,一个不留,才能从根本上保障鸟类的生存。澳政府为此耗费了2400万澳元 (约合1.2亿元人民币)的预算,开展了消灭岛上所有入侵物种的大行动。2013年,澳大利亚政府宣布,过去的一年里麦夸里岛没有发现任何一只啮齿类动物或兔子,鸟类的数量似乎已经开始恢复。在历经200年左右的折腾后,消灭麦夸里岛入侵物种的努力仿佛取得了成功。
故事结束了吗?但愿吧。可即使麦夸里岛的故事结束了,新西兰消灭掠食性有害动物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又有谁知道呢?
文汇报记者 王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