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波
也许是这一段时期恰好遇上了和煦的气候,也许是这座日本本土最南端的城市纬度较低,即使是11月中旬,在鹿儿岛只需穿一件衬衣加一件薄外套就可以了。大街两侧种植着高高的椰子树,街心花园内也随处可见南国风情的棕榈树,在湿润的海风中轻轻地摇曳。季节已进入了晚秋,可这座港市依然充满了温暖的绿意。这是鹿儿岛给我的第一印象。
但是鹿儿岛的特色绝不仅仅在此。
在街上随意行走,你会时时邂逅明治维新时期的各色人物,时光仿佛倒回了百多年。1865年前后,日本在被迫打开国门之后,西洋势力迅速在列岛登陆,原先一直被幕府抑制的各地藩主,纷纷揭起“尊王攘夷”的大旗,挑战德川家族的权威,其中最为强劲的,便是长州藩(今山口县一带)和萨摩藩(今鹿儿岛县一带)的武士。萨摩藩的首领是叱咤风云的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在鹿儿岛市立美术馆一侧郁郁葱葱的树丛中,沿着大路,高高地矗立着一尊西乡隆盛的铜像,身着戎装,有些肥壮的身躯上,是一个硕大的脑袋,连身下的基石,总共高达8米,站在底下不得不高高地仰视,即使汽车从一旁驶过,也不得不举目仰望。不过这座1937年建造的铜像,与1898年落成的东京上野公园内的身着和服牵着狗的西乡铜像相比,容貌显得呆板拘谨。
其实,与明治以后平步青云的大久保相比,西乡的一生可用“跌宕起伏”来形容。幕府被推翻后,西乡进入了新政权的领导层,在政府主脑岩仓具视等出使欧美的近两年期间,西乡几乎主导了政权的运作,并自告奋勇地要代表日本出使朝鲜。只是由于归国后岩仓具视的阻止,“征韩”一事被搁置,西乡也因此离开政府,回到故乡鹿儿岛兴办私学,不久又因为“废刀令”等的颁布,导致了九州一带昔日武士的强烈不满,于是在1877年拥戴西乡反叛新政府,结果叛军终于不敌政府军,西乡也在身负重伤后命令部下斩断自己的首级,日后被定为“贼军”首领而蒙羞多年,直到1889年后才被天皇大赦,恢复名誉。不过,无论是他在振臂高呼进攻幕府的时候,还是在起兵反抗新政权的时候,在家乡鹿儿岛,他都被视作一个英雄人物。在今天的鹿儿岛,除了这座高大的铜像外,他的诞生地,他在战火中度过最后五天的洞窟,都被辟为观光纪念地,竖起了碑牌,让后人铭记他的英雄事迹。但同样一个西乡隆盛,由于他的“征韩”言行,在整个朝鲜半岛,都被视为一个敌对者。
与西乡同样风光的,至少还有大久保利通。在流经市内的甲突川(河名)南侧,高高伫立着一尊大久保的全身像,留着络腮长须,身着洋服,敞开着大衣,看上去英姿飒爽,似乎比西乡更具领袖风范。他虽然反对“征韩”,却在1874年主张出兵台湾,并在当年9月出使北京,迫使中国方面认同日本的武力行为。可是他也不得善终,1878年被刺身亡。
距大久保铜像不远处,有一座颇有规模的“维新故乡馆”,通过声色电光生动地再现了鹿儿岛人在推翻幕府建立明治政权的过程中所做出的重大贡献,免不了带些吹嘘的成分。馆内不时走过面带微笑的身穿鹿鸣馆时代社交礼服的年轻女子,她们是来此地打工的学生,以此来营造些明治时代的氛围。陈列的内容中令我感到兴趣的,是1865年萨摩藩向英国派遣留学生的部分。萨摩藩原本是“攘夷”的大本营,一直要阻遏西洋势力的进入,1862年萨摩藩士在横滨附近杀害了几个窄路相逢的英国人,并拒绝赔偿,结果遭致了英国舰队次年对萨摩的大举进攻,几乎轰毁了萨摩藩的所有炮台,萨摩藩由此领教了洋人的厉害,并表现出了服膺的姿态。于是在1865年,在未取得幕府许可的情况下,私下向英国派遣了19名留学生,前往伦敦大学等学习化学、军事和语言等,这是近代日本派遣的最早的留学生,其佼佼者,便是后来的首任文部大臣、日本近代教育奠基者的森有礼。萨摩也是日本近代产业的实验场,在目前保留的集成馆内,还可以见到当年制铁、造炮、纺织工业的遗物。
鹿儿岛,从西北端中央车站前的年轻萨摩群像开始,一直到东南端展示近代产业起源的尚古集成馆,我们在沿途中不断地邂逅着一个又一个近代日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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