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波

十年前翻译过一本吉本芭娜娜的小说集《白河夜船》（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却并不清楚书名的来由。在京都待了五个月，才知晓原来还真有一条“白河”（现在通常写作“白川”，日语中读音相同）。据说昔日有人去京都旅行回来，别人问起白河如何，那人就答说是坐着夜船经过白河的，酣睡中未及欣赏两岸的景色。后来白河夜船就成了熟睡状态的代名词。现在的白河源自南禅寺的琵琶湖疏水路，向西北流经银阁寺西侧，最后注入高野川，有一段河畔的石径，就是著名的“哲学之路”。

然而我今天要写的，其实是“白川通”（“通”是大道、大街之谓）。我所居住的京都大学修学院会馆，大门便对着南北走向的白川通，由此往南行至“今出川通”，西面不远处就是京都大学本部，行程约有三四公里。在炎夏到来前的晨夕步行于京大和会馆之间，成了每日的功课，而一路感受到的街景，成了人生中的一段美好记忆。

白川通在京都，算是一条颇为宽广的大街了，双向四车道，中间种植了一长溜高高的榉树。4月初时才萌生了一点新芽，到月底就成了一片繁茂的新绿。两侧则是树枝几乎都被剪裁了的银杏，只有中间才有一簇绿叶，始终未能成为一片遮阳的绿荫。大街的东面，是通称东山的绵延起伏的山峦。4月中旬以后，层层的新绿替代了原本苍苍的山色，只有“郁郁葱葱”四个字可以形容。有时候大雨初霁，湿润的岚气在重峦叠嶂中冉冉升起，形成了如梦如幻的白色烟霭，使自幼生长在水泥森林中的我，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喜悦，甚至有一点陶醉。街的两侧多是两至五层的住宅，限于景观规划，不允许建造高楼。而其底层，则断断续续开出了许多家各色店铺。距住处较近的有一家历史颇为悠久的京都料理屋“茶又”，店面是非常不起眼的青褐色，若不是在外面摆放着白底黑字的“茶又”招牌，一般人还真难找到。店堂虽不宽敞却是十分洁净，供应的是简约而精致的家庭料理，中午的套餐不到1000日元，菜品却不少，晚上的套餐是2000至3000日元，已经接近于简式的怀石料理了。再往南，有一家单开间的门面，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京都拉面的代表“天下一品”的总本店。中午和傍晚，门口几乎一直排着队，各种肤色和年龄都有。有一次在相距很远处，有几位游客用英语向我问路，拿着一张写着英文的纸片，我一看就是“天下一品”。告诉了方位之后，询问他们来自何方，答曰菲律宾，居然声名远播海外。其实“天下一品”的创始人原本是一名破产电气公司的员工，为谋生在1971年开了一家拉面摊，几经努力，研制出特别的面汤，又得以租借了一个门面，以鸡骨和十来种蔬果熬制的浓稠汤料大受食客追捧，一举扬名，开出了一百多家连锁店。而这家仅有单间门面的总本店，几乎每日顾客盈门。白川通上，还有六七家咖啡馆，或大或小，南北欧风格都有。一般是中午开始营业，有一家名曰DONQ的，主营面包，一直亮着温馨的灯光，有早午晚三餐供应，价格在800-1800日元左右。我早上经过时，已经有些中老年的食客坐在落地玻璃窗的店内消磨时光了。有意思的是，在民宅和商店之间，有几处菜畦和稻田，五六月时，夕阳西下，蛙声四起，还真有一点田园风。

街上还有一家旧货店，物品多为家电。我刚入住时，缺了一点用品，在店里买过电视机、电饭煲和烧水壶各一，价格分别是12000、3000和500日元，另加500日元运费，全都要8%的消费税，向店主抱怨时，店主幽默地说，你向安倍去说理吧。回国时，又将三件物品卖给他们，总共才得到了3500日元。若要丢弃，还要付费请人来处理。这样看来，旧货店也挺赚钱。我还去过街上的一家牙科诊所“修学院齿科”拔牙，后来又诊治过两次，器具先进医术高明自不待言，服务极佳，均采用预约制，无需等候。

自白川通往西行走约两百米，有一水渠般的小河，就是白川疏水，水清且浅，流速却不慢，水声激越，绿树夹岸，岸边有人行步道，我也常在那边闲走，四周一片静谧，全无上海的喧哗，令人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