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河

尽管安倍赴美号称是教科书般成功的国事访问，但是在他取道洛杉矶回国之际，无论是在太平洋西岸的日本，还是在彼岸的美国，都没有出现过往司空见惯的对两国“外交胜利”的欢呼。虽然安倍如愿在国会山面对参众两院的议员们发表了“日本归来”的演说，虽然“2+2”部长会议如期实现了对日美防卫指针的修订，虽然奥巴马高调宣称日美两国是“和解的典范”和“坚不可摧的伙伴”，虽然众多防务专家将此次访问称为“二战以来日美关系的转折点”，然而日美两国乃至国际社会可谓仍在屏息凝视，不敢高谈阔论。个中原因就在于，日美新同盟的基石与核心——环太平洋经济合作协定（TPP）就要在未来月余间面对两国国会对其命运的裁定，其结局既是检验此次访问是否真的预示着一个“亚太新时代”到来的标杆，也是判断安倍此番访美究竟是优秀政治家的卓越外交还是拙劣政治家的无用努力之关键。

陪伴日本首相安倍到最后一站的美国商务部长普利兹克在洛杉矶时表示，日美两国巩固关系的最重要途径就是增加投资和扩大贸易，而对于能同时实现这两个目标的TPP，美国政府也已经是“押上了全部筹码”。这绝非言过其实，在最近几周内为了推动美国公众和国会接受环太平洋经济合作协定，奥巴马已经不惜对往日自由主义阵营中的同僚撂下狠话，并且放下身段、像打选战一般进行政治宣传。面对民主党内烽烟四起的“叛乱”，奥巴马一边回击“反TPP联盟”对其的批评基于无知、近乎于人身攻击，另一方面又不断强调自己从未背叛过民主党，甚至面对劳工群体时公开声明“以个人人格担保，我的整个总统任期都在为劳工家庭服务”。同时，他也一改往日只在国际场合强调TPP的地缘政治意义的做法，转而在国内大谈起“中国的潜在威胁”。甚至说，奥巴马已经将TPP谈判与医保改革、危机时对汽车业的援助相提并论，俨然将其视为未来“奥氏遗产”中的一颗明珠。

对于奥巴马的这一心理，日本外务省和安倍的小圈子都是心知肚明。有趣的是，面对TPP，双方甚至还处于相似的政治环境之中。于前者而言，是要顶住民主党内自由派和劳工选民的如潮批评，于后者而言，则是要与自民党的常年铁杆支持者农协大动干戈。也许是同样的政治形势使得两人惺惺相惜，安倍显然是准备遥相呼应，为奥巴马在历史问题上的“宽宏大量”投桃报李。虽然在联合新闻发布会上仍然表示美日谈判存在着一些困难，但是显然安倍已经做好了付出“必要的”国内政治牺牲的准备。在国会演讲的宝贵时间中，安倍没有忘记提到TPP，他表示其对塑造美日间的“新伙伴关系”起着重要的作用，并且其好处远远超出了经济领域，在长期看来还事关日本的安全。这一发言也使得美国媒体感叹，日本首相似乎正在致力于向美国国会推销TPP协定，仿佛是安倍本人而非奥巴马“希望在日本看到更多的美国车”。作为日本保守主义标本的安倍，出于国际形势的阴差阳错，看来反倒是做好了成为日本经济改革旗手的准备，并且他在日本国内的地位似乎也远较奥巴马稳固，甚至有人预测他能在日本首相的位置上迎接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同时，除了TPP之外，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期间内，日本也不大可能为日美同盟做出其它实质性的贡献。虽然对宪法做出了重新解释并且修订了防卫指针，但是就目前的国内政治结构而言，即使是安倍政府也很难让日本走得比现在更远。比如说在反恐问题上，日本外务省就明确表示，在完成指针的修改后，日本对此的贡献仍然在于“消除恐怖主义产生的根源”——亦即继续提供经济方面的援助，不可能参与对恐怖组织的军事打击。不过，这一立场显然已经足以满足奥巴马政府的迫切需求。现在，提前走完了构建“日美新同盟”之仪式的安倍，也就只能于东京静候太平洋彼岸传来佳音了。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