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复旦大学来说,6月7日是黑色的。昨天上午7点54分,复旦历史系首席教授、著名欧洲史专家金重远,在家突发心脏病逝世,享年78岁。而这一天,复旦人还在追思一年前于同一日逝世的文学史大家章培恒教授。
悲痛,又加重了一层。无论是对家属还是学界同仁、后生来说,金重远先生走得太过突然。昨天本是他出席《大辞海》《辞海》主编扩大会议的日子,大会议程上,还专门安排了他发言。“两周前,我们师兄弟几个去看望过先生。和10年前相比,他几乎没什么变化,精神好着呢。”“几天前,金先生还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学界惋惜声一片。
金重远留给复旦和学界的,从此只是一个回忆:那个喜欢戴法式平顶帽、拄着拐杖、常到学校资料室查阅英俄德等西文典籍的老先生,再也不会来了。
大家金重远:通多国西语,拥有两枚珍贵勋章
欧美近现代史是金重远主要的研究领域,他尤专注于法国近现代史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的研究。金重远曾先后撰写、主编、合编并出版《战后西欧社会党》、《20世纪的法兰西》、《百年巴尔干风云》、《法国通史》、《二战百科词典》、《20世纪的世界》等重要学术著作。他还多次参与《辞海》一、二版和《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史卷)的编写工作。
昨天,本是金重远作为《大辞海》“世界历史卷”主编参加主编扩大会议发言的日子。
“我们这支队伍是很敬业的,但也有缺点,那就是年龄太大了,一般都在60岁以上。据我观察,当前辞书工作者队伍老化恐怕是一个普遍现象,今后应加紧培养一批年富力强的新人。”“我国当今世界史的研究实有扎堆之嫌,学界把过多的力量集中在欧美几个大国上,以致对世界某些地区如巴尔干和伊比利亚半岛很少有人问津,长此以往会影响我国辞书编写的质量。”……这份讲稿,昨天只能由曾担任过金重远先生助教、现任复旦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的顾云深教授代为念诵。金老的修纂意见中,清晰展现着这位史学大家对国内历史学研究的殷殷期盼和寄语。
“金重远不仅是一位研究世界史的大师,也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深谙俄语、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文字,博古通今。”复旦大学历史系主任章清教授说。
1954年,金重远赴列宁格勒大学历史系学习,主修法国史。1959毕业获欧美史专业优秀文凭后,于同年回复旦大学历史系任教。除了熟练运用英、法、俄等语言,他还通晓西班牙语、玻利维亚语、塞尔维亚、保加利亚语。
“金先生有两枚珍贵的荣誉勋章,但他很少提起。”章清介绍说,基于对苏联史的杰出研究以及对促进中俄关系作出的突出贡献,2004年,俄罗斯联邦总统普京签署命令,授予金重远“圣彼得堡300周年荣誉勋章”及证书;此后的2006年,金重远又被法国政府授予“法国教育骑士勋章”,表彰他为增进法中两国人民友谊所作的杰出贡献。
“金先生作为一个中国学者,研究苏联史获得俄罗斯政府的重视、研究法国史获得法国政府的褒奖,这样的成就和荣誉,在当今学界着实是罕见的。”章清说。
教师金重远:“复旦最后一讲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日”
很多人不知道,在众多荣誉中,金重远很看重的一个奖项,其实是2011年的复旦大学第八届“校长奖”。据说校长奖颁奖当天,老先生不巧摔坏了腿,可他坚持拄着拐杖亲自去领。
在复旦教书一辈子,金重远最最在乎的,是复旦的教职——他喜欢当老师。
曾拜在金重远门下攻读博士学位的李春博,对去年在金先生家看到的一幕很是“震惊”。“老师家的客厅里挂着一张大海报,上面有他在复旦上最后一课的照片,海报上还有校长杨玉良的签名。”这份装帧好的海报上,标注着金重远给复旦学生作最后一讲的时间:2009年的4月28日。
金重远的最后一课,主题是“北约将走向何方——评北约建立60周年。”那次讲座末了,金先生对大家说,他“很想嚎啕大哭一场。”
在复旦的讲台上,金重远默默地站了50个春秋。“我最初是站着的,从67岁开始,我实在站不动了,只能坐着上课。”2009年,75岁高龄的金重远惜别复旦讲台。墙上的海报,从此成为金老心头的至爱。他跟登门拜访的李春博说道:“我现在自己的生日不过了,就把墙上的这个日子作为生日来过”。
在复旦几代学人心里,金老师的课,从来是历史系“一绝”。复旦历史系教授金光耀说,金先生的课除了很注重学术性,课堂气氛也极佳。学生间流传着金重远上课的“绝技”:他每堂课都不会拖延一分钟,讲课期间也不喝一口水。那些浩瀚篇章里记载的史实,金重远都烂熟于胸。
学者金重远:做历史研究,永远是为国家服务
金重远是历史系教授,但不少学者也尊他为“半个国政系教授”。金重远发表过大量和国际时政相关的文章,如《萨达姆和伊拉克的命运》、《透过总统大选看美国》、《科索沃危机剖析》等等。他曾告诫学生,“做历史研究应该更好地为现实、为国家的未来服务。”
一些多年跟随金重远的弟子明白,先生如此博学,因为他“十二万分勤奋”。
青年学者牛文光曾有机会看到金先生的“藏书”。“要说摆放在书柜上的书籍,其实不算多。但先生家里有20多箱卡片,都用五十年代的皮箱装着——每一张卡片上都是金先生做的读书记录和心得。”
复旦大学副校长林尚立曾和一位教授提及,复旦图书馆各种西文资料看得最多的,大约就是金重远。就连国际关系学院的资料室,那些连本专业师生都很难得才去翻阅的国外文献和资料,金重远都看过。
昨天是个雨天,蒙蒙细雨里,很多学人聚在一起缅怀金老。小事一桩接一桩,似乎总也说不完。“有一次,金先生还提到《红楼梦》。他说,年轻学生有很多东西可以看,但是有一样东西不要看,就是《红楼梦》。当时我问为什么,他说,就怕年轻学生不会看书,看了就陷入到里面的情感中去,因为我们的国家,有很多宏伟的事情值得青年一代去关注。”那时,在场的学生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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