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贩书丛谈》江澄波著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出版
此书为江澄波老先生所赠,题赠落款署“九四老人江澄波”。老人的字迹20年来未见变化,到现在笔迹依然没有手颤痕迹,可见老先生身体康健。本书前有江老近照以及相关合影八帧,我在这些照片中看到了一些业界名宿,比如沈燮元、宋平生、杜信孚、吴格。照片之后附有江老一些与名人的通信,比如潘景郑、李一氓、王謇、黄永年、黄裳等,还有一些名家给他题赠的书法作品,尤让我眼羡者,则是该书前附的多幅书影,其中宋刻多部,另有毛氏影钞本与名家手稿本等等,江先生经手之富,令人叹羡。
本书乃是江老历年所写之文的结集,分为上下两册,内容上做了大致分类,总计分为六个章节,题目分别为:版本目录之属、贩书经眼之属、书林旧闻之属、书人书话之属、读书小识之属、书札忆往之属。这样的分节方式颇似目录版本学惯用的三级分类法:部、类、属。我在与江老的交往过程中,不但从他那儿买到许多善本书,同时也听到许多书界逸闻,而后者更令我感兴趣。大约五年前,我想给江先生做个录音采访,以便将他那一肚子的掌故跟更多的爱书人分享,但我对江老浓重的吴音颇感头大,江老也觉得这样后期整理文字颇费气力,并且会产生错讹,故而他以笔答的方式回答了我的诸多问题,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又念及老先生以如此高龄写下那么多的文字太费气力,这件事未能进行下去。而今看到他出版的这两大册专著,让我颇有了却心愿之感,虽然本书并非是我所整理,但古人有云,得鱼同一喜,何必我持竿,这也算一个小小的达观。
虽然说,现代资讯发达,与版本相关的知识大多可以从网上搜得,然而读江老的这部书,还是让我有新获。比如谈到纸张问题时,他讲到了棉纸的不同称呼方式,同时也讲到了席启寓刻《唐百家诗》所用的一种特殊罗纹纸,这种纸被业界称为“红筋罗纹纸”。关于书籍的纸张问题,前人多有论述,然大多停留在文献记载方面,而我多年前突发奇想,欲将文献中所载书名与现实中的纸张一一对应,为此曾请几位老先生帮我一一认定,其中就有江老,而他在鉴定印刷用纸方面的眼光也确实令我佩服。
文学山房曾经用木活字印过一套丛书,故江先生所写《怎样识破活字版》一文最具操作性,而他所写《区别丛书本和单刻本》同样是他从业经验的总结,因为他分别写明一些著名丛书零种在题款上的特别之处,比如题“明天琯校”者为《古今逸史》本,题“明新安程荣校”者为《汉魏丛书》本,题“新安汪士贤校”者为《山居杂志》本。这种总结方式最利初学者。这种总结当然也有例外之处,江老会在文中注明,比如上面举例的第三项,也就是题“新安汪士贤校”,如果这部书的内容属于集部,那么这部书就不是《山居杂志》本,而是《汉魏二十一名家集》本,看来解决这类问题唯一的办法还是死记硬背。
当然,鉴定版本不止这么简单,江老还有其他的总结,比如书口下方刻有“俨山书院”字样者,就是《古今说海》本。前些年曹大铁旧藏散出,其中一部明白棉纸本书口就有此四字,虽然我知其为丛书本,但毕竟稀见,所以还是将其拿下。后来偶然跟江老提起,原本那部书早年是由他卖出者,而今翻阅这部书,让我突然想到,他书中的这段总结,应该就是由那部书所得出的经验。
江老当年售出之书后来辗转归我者,不仅此一部,而最有故事性者,乃是《佳趣堂书目》,他在书中提到了:
《佳趣堂书目》则是清初时写本。书衣有墨笔草书“其清手抄书目”六字。审其笔谈为何焯手书。首有陆漻自序及置书年份,自康熙十四年(1675)至雍正八年(1730)。内容则分类著录,中间留有空白,以备增补添入,足证确是逐年收书记录原本。
这样一部难得之书,江老转售给了大藏书家陈澄中,后来这部书被陈带到了美国,多年之后,嘉德拍卖公司的拓晓堂先生前往美国征集,无意间在陈澄中后人家的一个木匣内发现了这部书,而陈家后人称一直以为这是个空匣子,既然拓先生有此发现,故将该书作为礼物赠与拓先生,而拓先生回国后,又因故转赠与我。后来我无意间翻阅江老的某文,看到了该书的前传,于是立即将自己得到该书的消息告诉给了江先生。而今他的这部新作中,又把这部书的故事讲述得更为丰满,并且以附注的方式讲到了该书为我所得的后续。
作者:韦力
编辑:朱斯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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