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子
《香蕉的低语》
[土耳其]伊切·泰玛尔库兰 著
李娟 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年10月版)
文字的排列组合,是小说一直在用且唯一可用的武器。阅读文字所能带来的感受,不仅仅局限于故事本身,还能使读者获得更多,比如情绪、感觉,以及文字本身的韵味和美感等。小说必须用只属于文字的方式带来阅读的乐趣和满足,《香蕉的低语》就是一本这样的书。
《香蕉的低语》让我们得以一窥现代小说所能企及的高度。它在写作手法上,每章都在变换叙述的角色,从不同的角度以完全打乱的时间顺序来讲述纷繁无序的多个谜团。但它又不是单纯的炫技,没有把读者的思维领入思维迷宫的想法。这种重复叙述甚至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提供尽可能多的视角,小说才能更好地呈现它想表达的主题,那就是战争。
这部书中的战争就好像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一个谎言、一场幻觉,又像无根的浮萍一般。虽然战火绵延于几代人的记忆中,但有关战争的一切,却始终有些置身事外的轻飘之感,也因此难以让读者沉浸于这个关于战火流离、被湮灭与被损害的故事中。作者有意把整个事件始末叙述得支离破碎,所有的章节、段落、语句甚至词汇都碎成一片片玻璃渣,就像孩提时被你反复把玩的万花筒。不过,万花筒里那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图片之所以能形成,正是那些玻璃碎片互相碰撞、将彼此撞击得更破碎的结果。如果你能深入到本书的内核,你更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滴着血的万花筒。
“如果想要创造古怪的情节,谁都比不上中东自身的能力。何况,在讲故事这件事上,谁也比不过中东。”作者在后记中如是说。但是,关于描写中东的书籍已经汗牛充栋,我们还有必要在这座摇摇欲坠的高塔上在增添一本吗?答案是肯定的。这本书不是累赘,而是地基。
因为有些故事,注定只能从当地人的视角来进行讲述。也许,没有人比伊切·泰玛尔库兰更合适了。伊切生于中东,长于中东。在成长为作家之前,伊切一直都是一名优秀的记者,为全球多家顶级媒体供稿。因为经常深入一线进行实地考察,伊切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生活经历,所以她才会说,“我虽然才三十七岁,可我的故事和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样多。”这句话绝不是炫耀,正好相反,它是一副重担。
“有人相信腥风血雨的战争将一直存在于人的记忆中,直到那个人死去。那并不完全正确。战争的记忆伴随着你,但那只是一场噩梦,一场无法完全记清楚的噩梦。”为了还原这段最真实的历史,在这场“噩梦”尚且清晰之前,伊切选择动笔,由此我们得以听见了香蕉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