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与你》

王建军

根据目前已披露的资料，《莫洛博士岛》无疑是黄裳先生的“第一本译作”，也是他翻译文学之始，但是，却不能算作“译书之始”。黄裳“译书”始于一本科普读物《数学与你》。

《数学与你》于1948年9月由开明书店出版，比《莫洛博士岛》晚一个月。黄裳在写于1948年2月12日的　《数学与你》“后记”中说：

两年以前苦住重庆，生活无聊已极。为了打发空虚而可怕的日子，我译了这一本小书……这本小书很有趣，很使我消磨了一些时光。我的翻译只用了一个多星期……

《数学与你》译于1948年2月的“两年以前”，那时黄裳还在重庆。1946年8月他回到上海，次年4月开始翻译《莫洛博士岛》。显然，《数学与你》　的翻译要早于《莫洛博士岛》一年多。

黄裳以文扬名于世，最早的译作竟是数学读物，让人颇感意外。不过，他在《数学与你》“后记”中说得很明白：“我也曾读过一个时期的科学，这本小书的翻译也大概是我的‘本行工作’中的唯一的一本了吧？”他于1981年9月29日作的《题跋一束》中说到一位相熟的先生带来一册《数学与你》，竟然仍“整洁如新，不禁感慨系之”而题道：“这本小书大概是我文字工作中的一种‘别格’。在学校里受了十多年这方面的教育，不想一离校门，就也离开了本行，想想真是既可惜，又可笑。”

黄裳先生大学读的是上海交通大学电机专业，时在1940年。其老友黄永玉曾回忆说：抗战胜利后，黄裳在上海还“给一个考大学的青年补习数学”。

《数学与你》英文版名叫《密次先生的教育》(The Education ofT.C.Mits)，作者为Hugh Gray&L.R.Lieber夫妇。关于中文版，黄裳在“后记”中写道：“这一本译文曾经在《少年读物》连载过，现在有单行出版的机会。”《少年读物》是吴朗西主编的科学文艺综合月刊。1946年2月《少年读物》连载时，译名是《近代数学与人类的关系》。“单行出版的机会”则来自开明书店科普读物的倡导者顾均正。黄裳在《关于开明书店的回忆》中说：“抗战胜利后回到上海作记者”，常到住在霞飞路的巴金家里玩。“在开明工作的顾均正先生也是巴金家的常客，因此相熟。我得到他的鼓励，译过一本《数学与你》的小册子，收入《开明青年丛书》。”这说明，黄裳在重庆译完《近代数学与人类的关系》后，先在《少年读物》连载，得到顾均正的“鼓励”后，易名为《数学与你》列入《开明青年丛书》出版。这也许就是《数学与你》虽是黄裳最早的译作，却晚于《莫洛博士岛》出版的原因。

《数学与你》仅六十二页。全书分第一部“旧的”、第二部“新的”，共二十节。1948年9月出版后，10月15日出版的第四期《新书月刊》“新书提要”栏目是这样介绍该书的：本书将一些人人所熟习可是却会忽略的问题来引导读者逃进数学的殿堂。它带着你渐走渐高，绝不吃力，最后终于看到近代数学与哲学艺术的瑰奇无限的景色。作者是哲学家、诗人、艺术家，有许多幅作者手绘的插图给本书添上双重的美丽。

其实，书中内容大多来自生活实际，比如第一篇　《五千万人可能犯的错误》讲职业选择问题。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但容易犯错，记得曾经是一道流行的数学趣题。在《薄纸纱的判断》中，讲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事实，后来有人作了些许改变。这里说个改变后的问题，其中道理与书中所述相同：有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可绕地球赤道一圈。如果这根绳子加长一米，再绕地球赤道一圈，那么，该绳子与地球的间隙能否通过一个人的拳头？　结论出乎意料：可以!因此，书名用《数学与你》，与内容更贴切。书中还有多幅插图，妙趣横生，饶有趣味。这些插图的手绘者是原著者之一H.G.。

《数学与你》就是这样一本书，用浅显的文字说数学，读来轻松而有趣，是不可多得的数学通俗读物。正如黄裳在“后记”所述：这“是一本以普通人为对象而介绍数学的小书”。但在他看来，这也是一本散文集。他在“后记”中说：这本小书“不但是数学，它还旁涉及于思想方法和一些更为广阔的知识”，“文字浅显而美丽，用散文诗分行写成，我这里却只能译作散文了。它不但有着科学之光，照我看来，也还含有艺术之香，是我对这本小书感到有趣的一点”。一位散文家来翻译与他“本行”有关的“散文”，当然绰绰有余。其实，他在抗战期间为来华美军任翻译时，就曾翻译驾驶坦克的说明书供训练使用。这也是黄裳与翻译结缘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