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剑虹
敦煌,古代丝绸之路的“咽喉之地”。两千多年来,中外各大古老文明在此交汇、结晶,犹如珍宝闪耀世界。除了已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莫高窟外,敦煌还有哪些值得保护、研究、开发的历史古迹? 如何讲述一个完整的丝路敦煌的故事? 这是许许多多到此参观、游览的人会提出的问题。
带着此问题,我与国家图书馆萨仁高娃等人,在阳关博物馆纪永元馆长的带领下,踏勘了位于现敦煌市城西的汉郡故城城墙遗址,观瞻了故城附近的白马塔。
汉武帝派张骞打通西域之后,“初置酒泉郡,后稍发徙民充实之,分置武威、张掖、敦煌,列四郡,据两关焉”,敦煌设郡于元鼎六年秋(公元前111年),修筑郡城即始于此时。莫高窟藏经洞所出《沙州都督府图经》记载,汉城至西凉王李暠建初十一年(415年)重修,历经变故,多有毁废,又屡加修缮,唐时为沙州州城,汉城城址犹存,格局大致不变。据西北师大李并成研究员的实地踏勘资料介绍,敦煌故城现仅存南、北、西三面部分断墙残垣,少许东墙基址则已湮入党河西岸河床。据遗迹测算,故城范围约零点八一平方千米。现在放眼望去,多半已成农田,伴着些许纵横交错的渠沟林带。我们披着夕阳余晖,踏绕着田埂上的骆驼刺,从南墙西段走到东头,看到残存的垣基尚宽约六到八米,高二到四米不等,夯层坚实,厚十余厘米,有的墙体上不少杵窝仍历历在目。东南拐角的角墩虽已残破,仍高达七八米,而且汉、西凉、唐代三个时期的修筑痕迹均清晰可辨。西城门墙体遗存的夯筑部分仍高达十余米,其西北拐角城墩更又高出城墙甚多,可惜因旁边已有新的建筑物耸立,则已岌岌乎危哉!
白马塔位于古城之南,相传是高僧鸠摩罗什为安葬坐骑而建。这位从西域到汉地弘扬佛法的天竺·龟兹之子,经行敦煌时到普光寺歇脚,随其辛劳一路的白马当晚物化,罗什遂于寺内讲经说法,发愿建塔纪念,时在公元386年,与乐僔和尚开凿莫高窟年代相近。该塔曾因地震等原因损毁,经明、清、民国年间三次修复,至今巍然屹立,为九层白塔,径七米,高十二米,八角形基层,覆钵形塔身,虽历经千年风霜,仍庄严瞩目。现在普光古寺已无踪迹可寻,白马塔作为风景旅游点对外开放。景区内后建的廊院建筑业已陈旧,院中照壁上用中、英、日文书写的介绍文字也已淡化斑驳,而白马塔作为省重点保护文物,维护得还算不错,但是据说每天参观的游客人数并不多。恐怕管理部门对这座一千六百多年前遗存的丝路文物价值还有认识上的差距。我们怀着对丝路伟大人物的崇敬之心,在塔前仰首肃立,绕塔礼拜,细细观瞻。在晚霞辉映下,古塔闪烁着文化交流互鉴的智慧之光。我们在感到慰藉的同时又不免多了几分惆怅。
虽说“夕阳无限好”,匆匆一遍踏勘下来,放眼整个故城及周边景象,大家的心情都不轻松,因为历经千年沧桑的汉唐郡城遗迹,目前并没有得到充分有效的保护和利用。少数墙体周围布有稀疏的栏网,也只是些象征性的表示而已。更令人担忧的是如果开发商的觊觎变为现实,那不仅整个遗址都将毁于一旦,丝路敦煌的开端故事也会湮没无闻。
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敦煌,两千余年来在丝绸之路的大舞台上演了连续、完整、系列的精彩活剧,一幕幕都弥足珍贵。遗迹无声,但我们耳际仿佛回荡着贰师将军李广利和西域长史班勇护卫西域铁马金戈的铿锵声,眼前仿佛浮现出曹魏太守仓慈抑挫权贵、护卫丝路畅通和皇甫隆教民众耧犁衍溉使敦煌丰衣足食的情景,仿佛看到大书法家张芝、索靖在墨池边挥毫疾书的画面,也听到了汉时渥洼池天马扬蹄长嘶、唐代马球场酣战正烈万民欢呼的声音……难道这一切也都将随故城而消失殆尽,化为历史的尘埃?
从故城西墙回首向南眺望,绿荫中的白马塔似乎已和附近的新建筑十分靠近,也好像在向今人诉说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孤独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