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母亲》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豫剧团最新创排的一部作品,由韩枫与韩萌根据韩天航的小说《母亲和我们》改编而成,在原著基础上,对主要剧情进行了戏剧化的改编和戏曲化的处理,使作品成为一部结构严谨、情节曲折、人物性格鲜明、立意高远的作品。作品塑造了历尽人生磨难的戈壁母亲柳月季形象,歌颂了平凡而伟大的兵团女人的牺牲和奉献,弘扬了坚韧、善良、刚强、隐忍的戈壁母亲精神。
“啊,红柳红柳,你不寂寞吗?天苍地茫茫,孤独守天涯。啊,红柳红柳,你会流泪吗?寒冬风凛冽,酷暑烈日扎。你似花又非花,沉默得像幅画,是谁拿画笔漠野绘上红云霞……”
这是该剧的主题歌。红柳,是我国大西北漫漫戈壁上最常见的树木,最平凡却又最不平凡。它把根深深扎在戈壁沙石中,当它的树叶枝干被风沙掩埋之后会变成根,继续生长。剧作选取红柳作为戈壁母亲形象的象征,是非常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这首主题歌在剧中反复出现,渲染、强化红柳意象与戈壁母亲的意象联系。当儿子钟槐赴边防站上任的时候,幕后响起了女声伴唱《红柳歌》,歌声此时响起是富有深意的,17年没有离开过母亲的儿子要离开她了,虽然只是暂时的分离,但毕竟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她,她该是多么孤独落寞。而且,当我们看完全剧,再去品味此时响起的《红柳歌》,也会深切地体会到主创人员的深意,因为这次分开之后,儿子钟柳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柳月季把手枪递给钟匡民,让他杀死毛驴给全团人吃的时候,《红柳歌》再次响起,这提醒我们,与戈壁母亲柳月季的生命和情感紧密相连、她视如己命的东西永远失去了,她更加孤独寂寞。当钟槐牺牲的消息传来,她丧魂落魄、漫无目的地狂奔的时候,《红柳歌》再次悲壮地回响起来,这象征着柳月季彻底失去了自己视若生命的儿子,真正变得孤苦无依了。如果作品能在适当的地方点明红柳变苦难为生机,深扎戈壁、变枝为根的习性,观众会更加明确地理解红柳的象征意义。
在这部戏里,一头小毛驴成为柳月季苦难人生的象征,是柳月季凄苦无依时的寄托,是她孤独寂寞时的倾诉对象。这头小毛驴是柳月季在进疆路上因脚踝扭伤而倾其所有买的,她靠它驮着才得以万里跋涉到达新疆、找到丈夫,它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情感寄托。柳月季与钟匡民离婚之后有一场戏,导演张平处理得特别出色。柳月季在幕后一声低沉、哀伤的“嘚、驾”,然后手中拿着皮鞭上场。这根皮鞭,代表的就是小毛驴,这是传统戏曲中经常运用的以虚代实、以局部代整体、以此物指代彼物的手法,这不足为奇。但是特别难能可贵的是,该剧在这里借助这头小毛驴,营造出一场充分表现柳月季痛苦、低落的情绪的大段的抒情段落,她对着这头小毛驴回忆往事,诉说痛苦,特别是“这头小驴啊仿我月季的命,啃把草就负重苦也不吭声”,非常感人。正是由于柳月季对小毛驴同命相怜的深厚感情,后文洪灾过后众人断粮和郭团长的妻子黄秀芬产子的紧要关头,柳月季为了救全团人的性命,决定杀掉这头小毛驴的时候,才会那么痛彻心扉,才会有她那感天动地的一跪。这一跪,跪的是小毛驴,是向小毛驴谢罪,请求小毛驴原谅,更是在跪柳月季自己,因为“这头小驴仿我月季的命”,为了生存,为了众人,她情愿牺牲自己,牺牲小毛驴。
在艰苦的创业岁月中,命运对待柳月季似乎格外的残酷和不公。当她好不容易摆脱离婚的阴影,在兵团的大家庭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成为一名兵团人,全力以赴投身到兵团建设之中,儿子钟槐也去了自己想去锻炼的边防站并且与他心爱的女孩不小兰结婚、怀孕之后,她却又失去了她视若生命的儿子。钟槐为了抢救几千亩已经成熟的麦田被烈火烧死了。这对柳月季来说是天塌地陷的打击。善良坚强的兵团战友、相濡以沫的前夫钟匡民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她带来众人的抚慰、支持和力量,让她在生命最黑暗的时刻感受到炽热的战友情。全剧结尾的时候,身怀六甲的小兰强忍失去丈夫的悲痛,坚定地唱起国歌,这是一位兵团女战士继承了丈夫遗志,是另一位戈壁母亲。当柳月季跑到小兰身边,和她一起共同升起五星红旗的时候,表现的是戈壁母亲形象的延续,是戈壁母亲精神的传承。尽管命运对她们残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是作品传递出来的却是坚毅、昂扬、乐观的精神和力量。
戈壁母亲柳月季,就像小毛驴一样,吃苦耐劳、默默承受、自我奉献、自我牺牲;她也像戈壁红柳一样,扎根戈壁、竭力生长、扎根苦难、顽强生存。她和众多扎根边疆的兵团战士一样,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苦难来到新疆。他们就像一棵棵孤独的红柳,但他们最终能形成一片森林,在戈壁荒漠中绵延成一片伟岸的森林,而兵团是让他们的根深握地下的土壤,戈壁母亲精神,其实也是能够改天动地的兵团精神。
作者李小菊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编辑:黄启哲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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