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号封控,前面几天心态不错,直到四月七号为止。这一天,我一早去叮咚上买菜,发现根本抢不到,所有货秒抢光,上午下午一次次刷,快递总是约满。叹息,伤心。
盒马是早就没戏了。亏我之前给它奉献了这么多金子,可是这次疫情中,我们这一片的盒马关闭,完全指望不上。
这个时候淘宝、拼多多、京东都不行,快递进不来,我有好几个单子卡在外地呢。所以必须找本地当天送的那种。
盒马、叮咚不行,奥乐齐不行,京东上的山姆会员店、家乐福也不行了,总之平时可以买菜的店都告诉你,不在配送范围之内。于是打开美团,所有的餐饮店也都在休息中,只有什么花店、饮料、手机修理之类显示。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这些啊!即便这些店,可能也休息着,只是我没去打开看。
这个世界怎么了?但凡有一个渠道,让我能买到食品和日用品,我就能悠哉悠哉在家里宅十天半个月。可是,通往外界的渠道统统关闭了。不能出门,快递送不进来,也不可能得到其他小区或外地亲友的帮助。
所有的通道切断,我跟世界隔绝了。这让我突然陷入恐慌。
四月七号是相当沮丧的一天。想想这个日期也确实不吉利。唯一可安慰的是,问群里朋友 ,他们也遇到同样的难题。
这个时候唯一跟外界联系的通道,是朋友圈,还有几个群。可以倾诉一下,交流一下,发发牢骚,开开玩笑,也多少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了解。
实际上我的恐慌并不来自眼前的食物匮乏,我毕竟是家庭主妇,食物支撑一星期没问题,如果只是活命的话,一个月大概也能撑,起码还有一袋大米。我恐慌的是那种不确定性,到底什么时候解封?还有就是这种完全被隔绝的状态,一个人成了一座孤岛,四周是茫茫大海。
当晚妹妹微信我。这几天我一度也想起她,在宝山,怎么样了?不过我知道她的冰箱一向都是塞得满满的。她说她住在单位,一日三餐有保障。妹夫在家。畅畅在学校。跟我一样,也是一家人兵分三路。跟老妹交流了一番,她也准备一早帮我在叮咚上抢菜,让我心里暖呼呼的。
七号当晚我熬到十二点,准备再拼一记。但是网站说还在休息中。可是我怀疑,后台正以某种形式售货,只是轮不到我。叮咚、家乐福、山姆、奥乐齐……明知没用,还是不停刷,刷到精疲力尽昏昏睡去。
八号一早,我前一晚把闹钟定五点半,五点多开始一直不停点点点,现在这一招已经失灵了,总是在六点过后我这一范围快递约满,购物车里所有的货都失效。
我非常后悔,六号明明给我很多机会,那时叮咚还有抢的可能,那时美团上我还看到丸龟制面接单,然而,我把这一切错过了,错过了。
然而,最黑暗的时刻也就预示着黎明的曙光。八号,估计全上海人都跟我一样崩溃了,每个普通人都抢不到菜,有些原来团购的也被退单。心理压力巨大,已经到了临界点。我突然想,就是抗战,至少还可以外出去寻觅点东西吧,虽然要冒着生命危险。
想必有很多人跟我一样的心情,网上出现了呼吁的声音,我们小区也终于行动了!
八号上午抢单失败,我在家里转来转去,无心吃早餐,突然听见楼下有动静,忙戴上口罩奔下去。果然,楼组长在加微信拉群了,我跟她互加微信,催她赶紧拉我进群,然后,我就进了一个188人的群(现在已经266人),于是,从此,我有了组织。这里所有人都在问:蔬菜有吗?水果有吗?牛奶有吗?肉有吗?方便面有吗?可乐,可乐有吗?我想喝可乐……
我感到自己真正找到了志同道合且真正能帮忙的组织,关键时候,还得靠组织啊!
我们的团长,我不知道其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不过确实是个稳重有担当的人。团购前,先斟酌是否可行,再打跟公司电话联系,联系好确认了,再一声令下群里接龙。团长还告诫群里朋友们,有些单不是群主拉的,要注意,不要因此损失金钱。
我进群前,他们已经团了水果,牛奶和汤包。我进去后,跟在后面团了水果,蔬菜生鲜礼包,以及牛奶。如果这些能顺利运到,我的居家办公生活至少这段时间就不慌了。
上午一边干活,一边在各个群里看肉排,看水饺,看群内信息。然后,门铃响了,小区发米了!
傍晚时候,水果到了,火龙果耙耙柑橙子苹果,门口接应的是一个一米九的小伙子。我成了水果大户,每天可以吃到新鲜水果。
群里很热闹,有人缺盐,有人缺餐巾纸,有人缺电饭锅,总有邻居朋友说“我有”。总之一排守望相助的祥和气氛。当然,也有人买香烟被骗了。
在此情绪感染下,我分了两个苹果给隔壁有小孩的外地邻居,我感觉他们家现在也不大烧饭了,以前一到中午傍晚总是是油烟滚滚的。我还把另一个群的一位拉进了我们的群,她在广东,她外婆在我们小区,她想给外婆买水果。
今天有个好消息是,老爸的高血压药,村居委买到了,够两个月的。香烟,隔壁的小国弟分给他半条。可以安心居家了。
这几天抢货,真的是把身心抢得精疲力尽,弄得饭也没胃口吃,书也没心情看,更不用说写文章。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抽出时间记录一下,我们上海的一天。
作者:乔丽华(上海鲁迅纪念馆研究员)
编辑:蒋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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