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一语道出普通人在面临困境时的友爱互助。王栋是一位普通市民，在这二十多天里，他成了一个社区物资保障群的“群主”，每天发布各类公告。从最初的几十人，到如今的近千名群友，这个小小群组宛如一个小社会，充斥着友爱互助。身处其间，王栋对当下的社区有着更为深刻的洞察——“网络自然村”。一个个群组宛如一个个社区的“复刻版”，将心与心连在一起。

口述者：王栋

采访记者：王嘉旖

志愿者的“初心”

我在小区住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春天在鸟鸣声中醒来，习惯了夏有凉风冬有雪的惬意，习惯了恰到好处的生活便利。

2022 年的疫情，让这座城市按下了“暂停键”，我也从一名围棋老师临时变身成了一位志愿者。

就在我担任小区志愿者的第六天，《文汇报》记者找到我。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做志愿者？”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到真的要回答这个问题时，我还是停顿了一下。

“我在小区居住了十几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另外，疫情期间我的工作暂停，有充足时间为大家服务。还有，我本人也需要生活物资，大家的需求就是我的需求。”

这个堂堂正正的回答，听上去推己及人，无懈可击。但我自己知道，做志愿者只是一时冲动的产物。

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就在第一次下楼参加志愿者行动时，我居然穿上红马甲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划分成了五个层次。显然，拍照晒朋友圈的做法还停留在第三层的社交需求上。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拼杀在物资分发的第一线，在微信群里也会随时回复居民们的各种问题，很快我就得到了大家和其他志愿者的认可。而我的“初心”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作为一位老师，我希望我教的学生个个都能成为一个有精神追求的人。所以，现在我的回答是：“我做志愿者是希望自己为人师表，为学生做出表率。”

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妈妈团”

来势汹汹的疫情把上海的小区变成了一个个网络自然村，团购成为了小区居民们获取基本生活物资的重要渠道。大家都在互相调侃着：“能活下来全靠我的团长我的团。”

我所在的志愿者团队的团长是罗文昭，居民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宇妈。

我很早就认识宇妈了，印象中的她，似乎永远在为大家的事忙碌奔波，甚至连自家的两个儿子都没时间管。宇妈的情商极高，操着一口“胡建话”的她待人接物永远不紧不慢、彬彬有礼。也只有她才能承担起在居委会、供应商、小区居民里穿针引线的重任了。

除了宇妈，志愿者团队里还有很多妈妈们。我曾经在公众号文章里把这些妈妈们形容成“非洲草原上的母狮们”。她们个个能写会算、开车理货、分发协调。最关键的是，妈妈们还能随时把家里的“雄狮们”召唤过来，简直就是天生的团购战队。实际上，团购的货源也基本上都是志愿者妈妈们找来的。

志愿者团队里，年纪最大的老崔今年已经65岁了。尽管家里人一直劝他不要这么拼，但每次志愿者行动时，他依然还是笑嘻嘻地开着那辆七人座的 SUV 来帮忙。

老崔是个较真的人。虽说是“临时司机”，但老崔全然不顾自己的年纪，搬卸货物时依然不让他人。末了，他还总会说，“其实我也不想管，但这不是没办法嘛”。你看，热心的人，总是藏不住这份积极性。

除了年长的老崔，还有很多年轻人也让我们的团队充满了活力，每次在搬卸货物时，我总是会在群公告里喊道：“来几个身强力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很快，鲜活的ID们就会一个个地出现在接龙的队伍里。持续的疫情也许已经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和收入，却没能淹没他们青春的热情。

志愿者团队里，还有几位隐身幕后的技术大咖。套用一句 IT 界的话来说，最好的安全软件，就是静静地不打扰让你安心工作。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我们的志愿者团队能不出差错地把物资送到居民的手里。遗憾的是，至今我还不知道这几位幕后大咖们的庐山真面目。

真希望疫情过后，我们这个临时志愿者团队能有机会欢聚一堂，把酒言欢。

幸有好邻居

微信群里的消息每天都有几千条，大家每天都在提出各种各样的需求。有些邻居很有耐心，会一次次地在群里发问，还会点名@我。

尽管我们的志愿者团队称得上是人强马壮，但依然无法一一满足。

比如，有的邻居提出要团购桶装水。看到这个需求，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人提出要团购榨菜、咖啡、香烟、狗粮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志愿者团队都是利用自己的闲暇时间来为大家服务，只能尽量优先满足基本生活物资的刚需。

借此机会，我要向这些邻居们说一声抱歉，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乃不能也。不过，无论我们是否能做到，都会在默默地收集邻居们的需求，及时反馈到采买小组。尽人事而听天命，如此而已。

除了会遇到各种花式需求之外，志愿者们也会遇到各种突发意外，4 月 4 日，就发生了一起惊魂事件。

我们志愿者在发放物资时，会严格执行三次消杀程序。卸货时用 84 消毒液先消杀一次，理货清点时再消杀一次，发放时用酒精消杀一次。

4 月 4 日，我们不慎在发放时忘记把 84 消毒液换成酒精，微信群里的邻居们纷纷反映收到的蔬菜上有一股味道，还有人说“老人已经打了很多喷嚏了”。

紧接着，微信群里跳出了一条惊心动魄的消息：“完蛋，我可能哮喘要发作了。谁家有抗过敏的药，救急。”这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众所周知，哮喘病一旦得不到及时救治，会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致人死命。实不相瞒，当时我的双腿真的控制不住地在抖。

万幸的是，微信群里立刻就有人闪电般地回复道：“我有，哮喘喷雾，这个可以不？”这位微信名叫异星歧途的“闪电侠”没等对方回复，就立刻拿上药物飞奔而去，一路上还在微信上给大家做直播：”我现在去你楼下，你家里有人吗？“”已经送达，药正确，在保质期内 家里有家属“根据直播记录，异星歧途从看到哮喘信息到把药送到邻居手上，仅用了 7 分钟。

幸运的是，刚好有这个药物，更幸运的是，刚好有一位好邻居。

有无数位好邻居的小区终于还是出现了疑似新增病例。微信群里也一直有人在问，是哪栋楼，哪一户？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要求追溯他们的行程。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回复道：染疫非他愿，邻里须有情。

很快，“疑似新增”的女儿在微信群里公开现身了，她非常诚恳地告诉大家,两位老人已经自觉在家隔离，还把老人的行踪简单描述了一下，看到真相之后，大家的情绪很快就平息下来了，因为恐惧的来源永远是未知。

十几天的志愿者生活过得很快，也很慢。我很感谢我的太太，是她的支持才让我能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志愿者行动中去。

团购的日子还在继续着，微信群的人数已经接近一千。我这个志愿者依然在奋战，和网络自然村的好邻居们一起奋战。

网络上也时而传来各种不幸的消息，和这些不幸的消息相比，我们小区是幸运又充满希望的。

希望小区能早日解封，孩子们能早日回到课堂，人们能早日恢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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