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攻略》8月17日上映了。

虽然今天的主力观众是95后00后，相信依然会有一群人为影片买单，不是冲着吴亦凡、杜鹃或者唐嫣，而是梁朝伟。

就算这十几年里变化再多，梁朝伟的命数也没有大落过。尤其是《2046》《一代宗师》等片更让人见证了他演技上的高山。

时间没有摧垮他的颜值，只是给他多加了几道皱纹。陈冠希在接受小S访问时曾说过一句话：全天下只有两个男人比我帅，一个是金城武，一个是梁朝伟。

梁朝伟不但是演技的保障，有时还是衡量他所合作的演员的标尺：

张震正在紧紧追随他的脚步，立志成为下一个梁朝伟；周迅因为对细节愈发精确的把握被称为“女版梁朝伟”；章子怡每一次和梁朝伟一起演戏，总能激发出超越其极限的表演。

只是，事情到了马楚成的“攻略”三部曲里，有了微妙变化。

从某一个角度看，“三部攻略”都有深深的“时代印迹”。马楚成显然很了解各个时代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所以，三部影片依次符合当时当刻的年轻人群审美：从清纯无敌的张柏芝到烈焰红唇舒淇，再到眼下的“流量担当”吴亦凡、“性冷淡风”杜鹃、“无死角美女”唐嫣。

演员阵容在变，但三部“攻略”其实属于同一种配方：电影都设定了正邪二元对立的主体框架，围绕梁朝伟这个核心，设计了一个亦敌亦友的对手，三个本地的助手，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主角，和一群幕后强大的反派。

《东京攻略》中，亦敌亦友的是郑伊健，本地助手小泽珍珠，柴崎幸和白川美奈美，女主由陈慧琳担纲，其中最大的彩蛋便是马楚成一手提拔起来尚且青涩的张柏芝。

《韩城攻略》时，亦敌亦友的是任贤齐，本地助手换成了赵汉娜、崔汝真和朴秀妍，女主角是舒淇扮演的GIGI，最大的彩蛋算是在电影中扮演真正幕后黑手，后来成为王石夫人的田朴珺。

到了这部《欧洲攻略》，除了主人公名字从林贵仁改成了林在风，其他设置基本变动不居。围绕在梁朝伟身边的是亦敌亦友的吴亦凡，反派延续了上一部中的女反派设置，由杜鹃担当，扮演女主角的是唐嫣。唐嫣出道时，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戏里反“撩”梁朝伟。

就像吴亦凡出道时，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梁朝伟这样同行。

看上去，导演马楚成“紧跟潮流”，懂得今天的观众要什么。但实质上，油腔滑调、自恋又有些好色的特工特性，这些他让梁朝伟在《XX攻略》里演的，科林·费斯在《黄金特工》中早就玩过了。

既想在时代潮流里抓一把流量，又只能玩旁人玩剩下的把戏，今时今日，已经完全无法满足观众了。

从《东京攻略》到《欧洲攻略》的评分，能够看出粉丝们的出离失望。

而对梁朝伟来说，马楚成那种浮夸却又安全系数十足的动作设计，在今天已完全不合时宜。

他在《欧洲攻略》里越是想要展现喜剧天赋，观众反而越发想念他在王家卫文艺片里的那些忧郁男形象。

1990年，梁朝伟28岁，TVB当红小生，《鹿鼎记》韦小宝等角色让他声名鹊起。

但他已经对演哪些鬼灵精怪的喜剧角色没有了兴趣，甚至都不想表演。

恋人刘嘉玲正在拍一个新导演的艺术片，名字叫做《阿飞正传》。

那一年的王家卫，正在为电影的无限超支和老板的催促焦灼着。

梁朝伟进入他的视野。王家卫请梁朝伟拍了场吃梨的戏，整整拍了27次才过。这个没有一句台词的角色，王家卫甚至改变了场景，把天花板拆掉一半下来。

梁朝伟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表演感受。尽管在正片中，他只有短短几分钟，没有对白，没有故事，只是一个精致的男人在屋子里收拾着自己的小物件，然后梳头，离开。

这几分钟，王家卫给出的是一个风流赌徒有无数故事的人物设定，甚至要拍阿飞正传续集，这个人物就是主角，梁朝伟在几分钟内塑造这个人物。

监视器后的王家卫如获至宝，他看到梁朝伟一出场就光彩夺目。

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一定要跟这个沉默寡言的演员合作。

影片拍完，梁朝伟便成了王家卫胶片里的戏魂。王家卫说那是他影片最精彩的结尾。

1994年《重庆森林》，王家卫不给他任何限制，让他只做梁朝伟。

他也演得很得法，直到与王菲对戏，他发现之前那些所谓方法都派不上用场，那些所谓技能到了特别的王菲面前都无章可循。

他就开始完全放弃那些方法。

有人说，王家卫与梁朝伟是天生契合的，这话不假。王家卫初到香港，一开始有些语言的隔阂，没什么朋友；梁朝伟也从来不是外放型人格。

两个人内心孤独却又极度丰富敏感的人还有一点相同：不看剧本。

王家卫从来拒绝照本宣科，梁朝伟则说：“我不知道影片是怎么样的结局，也不怎样看剧本，导演叫我怎么演我便怎样演。”

一个把片场当实验室，一个是在各种实验里找到自己想要的非模式化的表演，那感觉很像两个人面对面自言自语。

张国荣和梁朝伟都是他欣赏的演员，王家卫有一次开玩笑说：为何你们俩个不饰演一对恋人？

他们那时哈哈大笑，到了《春光乍泄》开拍的那一刻，他们才知，那不只是一个玩笑。

黎耀辉在伊瓜苏瀑布底下等何宝荣，这个画面让人心头震颤着——世间所有的爱情没有什么两样。

梁朝伟最重视的大抵就是《花样年华》了。拿了无数奖项后，他和王家卫之间有段对话——

王家卫：如果你真的就是周慕云本人，你会怎么选择？

电影的结尾是开放的，换你来讲这个故事，你想象中的结尾会是什么样子的？

梁朝伟：他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王家卫：周慕云这个角色有没有渗入到你真实的生活中去？

梁朝伟：当然有。我整个陷入到这个角色中去，我需要一段时间把自己慢慢找回来。

……

《一代宗师》之后，梁朝伟又返回到最初插科打诨的那些尝试里，但眼神里的沧桑是骗不了人的。所以，《摆渡人》《捉妖记2》《欧洲攻略》……一次次刷新自己的尴尬度。

或许，《花样年华》早就一语成谶——周慕云才是最对梁朝伟气质的角色；需要调用细腻感官才能塑造的角色，才是最对梁朝伟戏路的。

即便要做英雄，要救赎自己或他者，也应当是陈永仁这样充满内心矛盾和情感纠葛的角色，而非林贵仁、林在风这般只喜欢跟“年轻审美”同行的人。

难道不是吗？

编辑制作：王彦

责任编辑：王磊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