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竞争,可谓怪事不少。
在美人辈出的好莱坞,女主角“颜值”最低的《三块广告牌》和《水形物语》,反而拥趸无数,提名后粉丝们互不服输,奖项颁出之前就已打了无数口水仗。
而其中,年过花甲、性格“又臭又硬”的那一位“科恩嫂”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人气反而更旺,最终也赢得了奖项。这不由让人深思。
▲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五位提名者
《水形物语》中莎莉·霍金斯饰演的哑女,和《三块广告牌》里“科恩嫂”饰演的母亲,年龄和性格看似天差地别,却因为同样背负创伤、不受理解,不妨拿来比较一番。
《水形物语》里,女主角“哑女”是一名普通清洁工。准时准点地起床、煮蛋、洗澡、乘车、打卡、拖地……生活单调乏味,周而复始。
在高度警戒的实验室里,孤独的哑女邂逅了奇形怪状的“鱼男”。同样无法言语、不受尊重,二者惺惺相惜,逐渐产生了跨越种族的情感。
最终,在清洁工身份的掩护下,哑女帮鱼男“越狱”,打败了邪恶的科学家,在水中重获新生。
片中,二者超凡脱俗的“异类”爱情,在黑暗肃杀中纯净犹如童话。
影片以蓝绿为主的冷色调,逐渐转化为橙红等暖色调,暗示了情感萌发,打破两个边缘“异类”内心的冰冷孤寂。
哑女对鱼男的深情,让她最终突破软弱个性、殊死反抗的坚韧,也成为了这个角色最夺目的光彩。
没错,莎莉·霍金斯在镜头前看上去并不漂亮,无论看打扮看气质还是看脸,都能挑出无数个毛病。但每一个普通人,都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在她的梦幻经历中,满足最隐秘的自怜。
不善表达的人渴望倾听,孤独的人渴望陪伴。更重要的是,她告诉你奇迹终会发生。疤痕都能化为“鱼鳃”;焉知你平凡的苦恼,不是被“天命”选中的预示?
“套路”相当经典,难怪不少观众会被深深“套牢”了。
如果说裹着“重口味”皮的《水形物语》,内核仍是一块爱情的小甜饼,那《三块广告牌》就是表里如一,都像石头一样冷硬。
女主角每天做的事,就是不停“怼人”:为给亡女讨回公道,“科恩嫂”饰演的母亲不惜重金买下三块广告牌,质问“折磨”备受爱戴的警长,不顾其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所有人都理解案件难以侦破,但母亲拒不妥协,一意孤行。对记者破口大骂、在牙医手上钻洞,甚至踢打儿子的同学……谁敢阻挠她“斗争”,她立刻以恶意奉还。
满口脏话、残酷无情,更毫无“素质”可言,这大概是本届奥斯卡最不可爱的一位女主角。而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正是她和女儿争吵时赌气的“诅咒”,一语成谶,成为悲剧的开始。难以摆脱的内疚,在她扎上机车头巾,换上男性工装的那一刻,变成了扎向他人的尖刺。
可是你不得不佩服这位母亲的百折不挠,因为唯有如此,方能在绝望苦海中觅得一线生机。
在故事发生的虚拟小镇ebbing,一切都在衰落。正如那三块1986年后再无人问津的广告牌,曾经的美好早就荒芜破败不堪。工资低微、家庭破裂、冲突频发、人心焦灼暴戾……警察无能也无力维持秩序。
在面对伤害时,这位普通的母亲展现了和哑女截然不同的强势个性。如果说哑女是因“真命天子”而得救,那么“科恩嫂”就是因自救而得救。
尽管做法偏激,母亲用自己的勇气和执着,感动了警长。警长不计前嫌帮她为广告牌续费,并留下遗书,唤醒了手下警察内心的善良。母亲也选择和警察一起上路追查罪犯,翻开了生活的新一页。
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结局,以真实的粗粝和无限可能,给观众留下强烈的信念与希望。比之《水形物语》结尾浪漫而虚幻的“私奔”,俨然是另一重境界。
究其根本,《水形物语》基于一种极端原子化的个人社会假设。
无论哑女、老画家、间谍,甚至结了婚的反派科学家,片中每个角色都宛如孤岛。没有一条通往他人的渠道,能达到完全的理解和沟通。“鱼男”的出现不仅象征了对爱的渴望,更象征了爱情本身被“神话”,成为逃避的途径。
其结局越完美,反而越暗示现实的无望。
而《三块广告牌》面对同样棘手的满目疮痍,仍然没有放弃恢复社群传统的可能。
片中唯一的老好人警长死去,留下没有一个角色是完美的。但警察、侏儒和黑人都对母亲伸出援手,承担公共责任,呼吁找出真凶。当被焚毁的三块广告牌在他们的协力下,张贴起来焕然一新时,我们看到了传统道德和秩序重建的可能。
警察和母亲以为“罪犯”水落石出,却发现并非该案真凶,这段在结尾刻意添加的“幻灭”,反而凸显了坚守之可贵。
这就是“又老又丑”的“科恩嫂”击败所有年轻美貌对手的秘密。她没有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名气,没有莎莉·霍金斯的温柔,没有“伯德小姐”的美貌。《三块广告牌》里她被折磨得只剩“又臭又硬”的暴脾气,但她却没有放弃这个世界。
作者:吴钰
编辑制作:吴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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