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南通顾昂千以文稿徵序于张謇,此前他曾受聘为江苏通志局的徵访员,还完成了一些著述。看到张謇没有及时回复,此公又致信催索,为此张謇回了一通信,挺精彩的,道理也讲得很明白。
张謇的回信一开头就打招呼:“前后惠书皆奉到。有志于文学,甚善。下走事冗而善忘,未能即时作答,良以为歉。顾承示篇什,其佳处足下既自张之矣,下走卒亦莫能赞一辞。”这里是话中有话:你文章的好处既然自己已在夸了,我还能再说些啥?
接着张謇话锋一转,谈到自己对文学的认识:“词章家于世,譬诸工科则雕刻油漆之术也,必有物可供其雕刻油漆者,而后藻绘有所施。下走于地方则方为水木匠耳,水木匠且有穷于施工之处,故人事大冗。今之国计民生,以人人能自谋其衣食为先务之急,衣食之谋在于实业,实业之缔造,在执斧柯、运绳墨之水木匠多。下走于乡里亦强勉为之而已。”这是说自己为民生谋衣食还忙不过来,哪有闲情顾及文学那种彩绘之事。
张謇建议顾氏不妨先暂舍文学的藻饰,一道来同他做些水木匠般的基础工作。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时期编纂《江南通志》,就犹如是在雕刻油漆。他说:“一省之中六十县,可雕刻油漆者几何?徒糜雕刻油漆匠之工食,是殄天物、耗民力,以为不可,故不敢附和。”这个态度很鲜明。
最近看到网络上对言辞的雅致和粗俗的争议,忽而想到张謇的这封信。其实文和质之用,还是要区别对象,不可一概而论。孔老夫子有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能够允执厥中,恐怕非圣贤莫属。
作者:黎数
编辑:任思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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