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

辛弃疾

是谁调护，岁寒枝？都把苍苔封了。茆舍疏篱江上路，清夜月高山小。摸索应知，曹刘沈谢，何况霜天晓。芬芳一世，料君长被花恼。

惆怅立马行人，一枝最爱，竹外横斜好。我向东邻曾醉里，唤起诗家二老。拄杖而今，婆娑雪里，又识商山皓。请君置酒，看渠与我倾倒。

“摸索应知，曹刘沈谢”。出典为唐代刘餗《隋唐嘉话》：“许敬宗性轻傲，见人多忘之。或谓其不聪，曰：卿自难记，若遇何、刘、沈、谢，暗中摸索着，亦可识。”何刘沈谢当指南朝之何逊、刘孝绰、沈约、谢朓。邓广铭笺此句曰“稼轩未查原书，误记何刘为曹刘，殆误南朝之何逊、刘孝绰为曹魏之曹植、刘桢也”。

其实这里未必是误记。唐人固将何刘沈谢四人并称，如杜甫“何刘沈谢力未工，才兼鲍照愁絶倒”，而到宋人，则已经出现了将刘与曹并称者，如刘克庄“英雄埋没蓬蒿，谁摸索当年刘与曹”。《东坡杂记》“徐陵多忘，每不识人，人以此咎之。陵曰：公自难识。若曹、刘、沈、谢辈，暗中摸索亦合认得”，以许敬宗的事套在徐陵身上，又把四人中的 “何、刘”替换为“曹、刘”，固然可能是误记错植，但也说明这种“误记”，宋人已经习以为常，遂为新的典故。到明代李贽《初潭集》中辑录这个情节，于是把细节糅合在一起，成为“许敬宗性轻傲，见人多忘之。或谓其不聪，曰：“卿自难记，若遇曹、刘、沈、谢，暗中摹索着亦可识”的故事。

说到底究竟是哪四个人并不重要。诗人要表达的无非是骄傲和珍惜，所谓“阅世真难记，如公自不忘”者，给世界以白眼，投知己以青眼，如此而已。

作者：黎数
编辑：任思蕴

来源：《辛弃疾词校笺》卷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