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宁接受文汇报采访。戴焱淼摄
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曾说:“三十岁后,我做人处世全靠孟子。”
厦门那一年的生活我记得是很幸福的。也是我自父亲那里学到很多东西的一年。那一年以前,在合肥母亲曾教我认识了大约3000个汉字,我又曾在私塾里学过背《龙文鞭影》,可是没有机会接触新式教育。
在厦门父亲用大球、小球讲解太阳、地球与月球的运行情形;教了我英文字母“abcde……”;当然也教我一些算术的鸡兔同笼一类的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忽略中国文化知识,也教我读了不少首唐诗,恐怕有三四十首。
父亲少年时候喜欢唱京戏。那一年在厦门他还有时唱“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不过他没有教我唱京戏,只教我唱一些民国初年的歌曲如“上下数千年,一脉延,……”,“中国男儿,中国男儿……”等。
父亲的围棋下得很好。那一年他教我下围棋。记得开始时他让我16子,多年以后渐渐退为9子,可是我始终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真传”。一直到1962年在日内瓦我们重聚时下围棋,他还是要让我7子。
这是没有做过父母的人不易完全了解的故事。在厦大任教了一年以后,父亲改任北平清华大学教授。我们一家三口于1929年秋搬入清华园西院19号,那是西院东北角上的一所四合院。
西院于1930年代向南方扩建后,我们家的门牌改为11号。我们在清华园里一共住了8年,从1929年到抗战开始那一年。
清华园的8年在我回忆中是非常美丽、非常幸福的。那时中国社会十分动荡,内忧外患,困难很多。但我们生活在清华园的围墙里头,不大与外界接触。我在这样一个被保护起来的环境里度过了童年。
在我的记忆里头,清华园是很漂亮的。我跟我的小学同学们在园里到处游玩。几乎每一棵树我们曾经爬过,每一枝草我们都曾经研究过。
我九、十岁的时候,父亲已经知道我学数学的能力很强。到了11岁入初中的时候,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更充分显示出来。
回想起来,他当时如果教我解析几何和微积分,我一定学得很快,会使他十分高兴。可是他没有这样做;我初中一与初中二年级之间的暑假,父亲请雷海宗教授介绍一位历史系的学生教我《孟子》。雷先生介绍他的得意学生丁则良来。
丁先生学识丰富,不只教我《孟子》,还给我讲了许多上古历史知识,是我在学校的教科书上从来没有学到的。下一年暑假,他又教我另一半的《孟子》,所以在中学的年代我可以背诵《孟子》全文。
父亲书架上有许多英文和德文的数学书籍,我常常翻看。印象最深的是G. H. Hardy and E. M. Wright的《数论》中的一些定理和A.Speiser的《有限群论》中的许多space groups 的图。因为当时我的外文基础不够,所以不能看得懂细节。
我曾多次去问父亲,他总是说:“慢慢来,不要着急”,只偶然给我解释一两个基本概念。
1938年到1939年这一年,父亲介绍我接触了近代数学的精神。40年以后在Selected Papers,1945-1980 with Commentary (Freemanand Company,1983)第74页上我这样写道:我的物理学界同事们大多对数学采取功利主义的态度。
也许因为受我父亲的影响,我较为欣赏数学。我欣赏数学家的价值观,我赞美数学家的优美和力量;它有战术上的机巧与灵活,又有战略上的雄才远虑。而且,奇迹的奇迹,它的一些美妙概念竟是支配物理世界的基本结构。
>>>延伸阅读
杨振宁先生在《父亲与我》自传中,特别提及一件事,就是:他在中学阶段念书时,父母要求他背诵《孟子》;当时的他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与勇气,只好勉为其难,把整本孟子装进记忆中。他上大学后,学习自然科学,一路走来极为顺利,并获得国际的肯定。但是,说来奇怪的是,他幼年时所背的《孟子》,在成年之后,居然成为他做人处世的基本原则。换言之,孟子的话在他心中形成一套价值系统,每当他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都会提供明确的答案。因此,影响他最深的,并不是他所专长的物理学,而是两千多年前孟子的思想。
类似杨振宁的先生的例子还有很多,值得我们留意的是;我们给自己的心灵什么食粮?这是我们年轻时不能疏忽的大事。对于我们的孩子,早期给他以什么样的精神食粮,真的是很关键的问题。
作者:三水良人
编辑:沈湫莎
责任编辑:顾军
来源:114产学研
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