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多年来公认是全球犯罪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然而，近年来，
有一群特别的罪犯人群却数量激增——
他们反反复复犯罪，
经常被关押一年半载后，
又再度主动犯罪被判刑入狱。
而这些屡教不改、无可救药的“社会危害”，
是一群六七十、甚至八九十的耄耋老者……
现在，
牢狱生活已然成为日本养老的一环。
日本政府统计数据显示，
监狱囚犯中的老人百分比年年创新高，
目前几乎每5个女囚中，
就有1个是年届65岁以上的长者。
愈来愈多独居无缘的贫穷老人们
因高买（对窃贼的委婉称呼）被定罪收监，
而且即使刑满出狱亦不惜再犯，
宁当阶下囚，不做自由人，
不图别的，只为安老。
因为在他们眼里，
监狱里的生活比外面好过百倍。
而这背后，是日本一代人的悲哀……
76岁的老奶奶Takako Suzuki(化名)，
已经是第二次偷东西入狱。
她从70岁就断断续续在商店偷窃商品，
而她偷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就是吃的和生活用品。
也许是觉得这样生活比较容易，
这位老奶奶逐渐形成了习惯，
直到她被警察抓获，被判处监禁。
而曾经Takako奶奶也是一名“成功“的女人——
成功孕育养大了两个孩子，
年轻时候在百货商场卖化妆品。
然而在老伴多年前离世后，
Takako奶奶再也感觉不到往日生活的欢欣，
一个人生活分外孤独。
“我总是一个人在家，这个事实很残酷，我感到很悲惨，经常一个人哭泣。”
而不幸地，她的两个儿子也因为在别的城市工作，
和她联系越来越少，
不愿给孩子增加负担，
奶奶的生活压力很大，
每个月入不敷出，
在孤苦伶仃、不善社交的很多日子过后，
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
连简单的数学加减乘除都做不来……
奶奶得了老年痴呆后把餐具全部放进冰箱，
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觉，
她身边也根本没有人在，
可以看出她的这个迹象。
最后，在内心无所寄托的空虚生活中，
她得了控制不住偷东西的心理障碍。
而在监狱里，她却意外发现，
这里比起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过很多——
首先，监狱的医生给她检测出了老年痴呆症，
还负责任地给她进行了免费治疗。
而在这里，她不仅可以住着“空调房”，
还有定时发放的一日三餐——
全部都是免费的！
因为她的疾病和年龄，
她还直接被免去了服刑人员常常需要参与的辛苦工作，
她仅仅需要做一点手工活，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帮她打发时间……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
在这里有很多和她年纪相仿的老年女性罪犯，
她们每天一起聊天，看电视，做简单的运动，
有了这些“人气”和陪伴后，
Takako奶奶感到自己不再孤单。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爱偷食物的习惯仍然改不掉，
所以吃饭的时候只能自己单独坐……
可能是这个毛病太根深蒂固，
也可能是想念监狱的生活，
总之奶奶在第一次被放出去后仅隔了6天，
就又因为商店行窃再度被捕了……
而日本监狱里的真实日常，是这样的画风——
日本监狱不但不能够每天派给她们重活，
带领她们操练，怎么帮她们处理现有疾病和预防未来疾病反而成了主要任务。
这些老年犯人普遍身体抱恙，这是日本监狱不得不面临的一个挑战。
为此，监狱请来了理疗师，给奶奶们治疗身体病痛，
还购进了新的轮椅，和隔尿垫等设施。
还设置了特别的健康体操课，
奶奶们在课上专业老师的指导下挥动胳膊，
为了怕大家滑倒，
监狱特别增加了楼道里的扶手杆，
而牢房里，也有为这些“奶奶罪犯”设计的特制厕所。
餐食都是营养餐，
对于患有糖尿症和高血压等慢性病的老奶奶，
监狱伙食团还会专门为她们定制菜谱。
吃饱喝足劳动之后，大家有休息和放松时间，
可以闲聊，可以一起运动，甚至可以唱一会卡拉OK……
正在玩球的“奶奶狱友”
年迈和抱病的奶奶们可以免去劳动，
在房间里看电视，随时随地都在休息。
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情况是，
进了局子后，这些老人在“外面”的养老金
还会减半继续发放，
对于她们来说，这可是攒钱的好时候。
器材都容易配齐，
可是对于那些行动不便、
几乎无法自理的老人，谁来照顾她们的呢？
监狱也是被逼无奈，把年轻女犯人特别训练成了护工，以满足内需……
俨然一个老年休养院，不仅全免费，政府还可能倒贴钱的那种……
看起来，Takako奶奶选择重返监狱的理由很充分了。
“甚至80多岁不能走路的老奶奶，都还在犯罪……”
85岁的老奶奶Chikako Tanaka(化名)说话很优雅，
穿着也很得体，年轻的时候在酒吧工作。
但是老了之后她没有养老金，
积蓄也逐渐见底，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被逼无奈之下，她就去商店偷东西，
最终如愿以偿进了监狱。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监狱居然为她的85岁生日举办了一个小派对，
还给她订了蛋糕，准备了礼物。
而在此之前的20年里，
Chikako奶奶从未有过一个体面的生日……
她们不断犯罪归来的原因更多是害怕重返社会独自生活——
“我更享受在监狱里的生活，总是有人在我身边，我一点也觉得孤单。
当我第二次出狱之后，我向长官们保证不会再回去了。
但是我真正出去后，我无法阻止自己怀念牢里的一切……”
根据2017年法务省的犯罪白皮书数据显示，
近10年60岁以上长者占全国罪犯比例不断上升，
从 2006 年的 17.5% 升至 2016 年的 26%，
当中过半因店铺盗窃获罪。
日本长者在全国囚犯中亦占比近 20%。
这些高龄罪犯中，
约6成已丧偶，
近5成独居，
4成属于无亲无故或与亲友少有来往的无缘老人。
有人因为年老无依、穷困交迫，
为了保证生活，而选择长留监狱，
亦有人只因生活空虚，入狱寻找人生乐趣。
统计显示，超过4成高龄罪犯出狱后，
会在半年内再犯，
重犯6次以上的人竟不在少数。
监狱营运成本递增，
一年5千万美元的医疗帐单令日本政府头痛。
曾在专门收押犯罪长者的德岛监狱任职的手冢聪美（音译）透露，
处理老人失禁竟也是惩教所职员的职责之一，
是以狱中捱得过 3 年不离职的女性惩教人员不足7成。
有警务人员透露，
犯罪长者本身活在最低的生活水平，
盗窃放手一搏，无后顾之忧：
“老人偷东西，侥幸逃过耳目的话自然有赚，被捉到了，等着他们的都是冷暖气齐全、保证三餐的拘留所或监狱。因此他们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就算被‘断正’都只会摆出‘随你喜欢’的姿态，让我们很是无奈。”为此，日本政府 2016 年推出“再犯防止推进法”，尝试透过改善福利和社会服务系统，加强支援，遏止年老囚犯出狱后再犯的问题，只是对部分女性年长积犯而言，导致她们屡屡入狱的问题根源，似乎已非政府力所能及。
80 岁的T女士已是第 4 度入狱，今次因盗取食品和杂货获罪，刑期为 2 年半，儿女双全，然而丈夫 6 年前中风，自此卧床不起，兼之罹患老人痴呆，常有妄想和偏执，使照顾他起居的妻子非常吃力。她没有倾诉对象亦没有宣泄压力的出口，鬼魅心窍下竟然选择偷窃：“我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求助监狱是我唯一的出路。”
同样80岁高寿的 N 女士，3 次进出监狱，丈夫健在，儿孙满堂：“我每天都很孤独，我丈夫给我很多钱，但我要的不是钱…… 我形容不到在监狱工场工作有多快乐，每次因为手巧有效率而被赞赏都令我很开心。我第二次出狱时就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了，偏偏无法摆脱对这里的思念。”
因偷窃被判刑 1 年 5 个月的 O 女士，第 3 次入狱： “监狱就是我的绿洲，是让我安心、放松的地方。在这里我没有自由，也没有需要担心的事了，这里有很多会陪我说话的人，有一天三餐营养餐…… 我女儿说我很可悲，我觉得她说得对。”
筑波大学犯罪社会学教授土井隆义认为，当中成因是社会现实与这些老人的理想出现落差所致：“现代长者都经历过经济高速增长的黄金时代，即使老去也不会忘记当年的风光，常常惦记着要再闯社会，然而，社会并没预留位置给这群长者发挥。”
比起这些不断把自己送进监狱的奶奶来说，
更让人觉得悲哀的是，
和她们相同境况的另一些老年人，
选择了自杀……
不愿意“麻烦别人”的老人们
选择“有责任地退出”世界……
这一切，是难以言语的痛……
编辑：储舒婷
责任编辑：任荃
来源：游遍英国、中国养老网、NHK电视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