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著名数学家张益唐最近受聘成为北京大学客座教授,意味着这位曾在数论研究领域作出里程碑式贡献的学者将与北大开展更为密切的学术合作。
人物简介
张益唐现为美国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数学系教授,于2018年受聘为北京大学闵嗣鹤数论研究中心名誉主任,于2019年受聘为北京大学客座教授。2013年,张益唐在《数学年刊》提交论文《素数间的有界距离》,证明了存在无穷多个差值小于7千万的素数对,从而在最终解决世纪难题孪生素数猜想这一百年数论难题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9岁时就知道了费马大定理和哥德巴赫猜想,小学三年级时独立证明勾股定理。
他被公认是北大数学系78级最强的存在,在读完硕士后,还留校任教了一个学期。
据他自己说,在北大读书期间,他独立证明过一个数学猜想,后来发现国外已经发表了相关证明论文才作罢。
张益唐这个级别的数学家是如何炼成的?
他说自己并不是百折不挠,而是没心没肺;他说曾因买不起一本五块五毛钱的华罗庚的旧书而天天去“蹭读”;他说自己当了几年工人以后以数学最高分考入北大数学系,也曾憋着劲想拿菲尔兹奖;他说博士毕业后长达几年在美国找不到工作,于是便做快餐店的会计、汽车旅店的打工仔;他说自己本来是去找梅花鹿一家打招呼的,寻鹿不遇之际却突然想通了孪生素数的关键问题;他也经常骂自己“你怎么那么笨”……
这样的数学家张益唐,你了解么?
为谋生而“流浪”仍不改数论初衷
1985年,在北大丁石孙校长推荐下,张益唐作为公派自费生来美留学,在普渡大学跟台湾导师莫宗坚读博读了7年。
悲剧的事情是, 张益唐的博士期间在做Jacobian Conjecture, 本来是做出来了的,但是他使用了莫宗坚的一个重要结果作为引理, 最后投给期刊审稿时发现莫宗坚的那个结果有问题,所以他自己的论文也不成立。
虽然后来还是因为文章里做了很多工作被授予了博士学位,但是莫宗坚觉得他让自己在整个学术界丢人了,所以就没给他写推荐信,搞得张益唐连博士后的工作也没申请到。外加当时苏联解体,大量苏联数学家涌入美国,张益唐毕业后即告失业。
然后没什么成就的他就去打工,卖汉堡,做收银员。很难想象一代名校数学才子为生活所迫流落市井,数年间沦落到在餐饮店打杂,甚至在车里过夜的窘境。
“他(莫宗坚)没有为我写推荐信,我因此很多年没找到工作,最后差不多沦落街头……后来帮人做餐饮”。张益唐说。
此后,张益唐一面自己坚持数学研究,一面努力维持生计。
北大那帮同学们说起他都觉得遗憾不已,于是1999年两位学弟推荐他在新罕布什尔大学找了个临时教师的职位,去教微积分。2005年他才转为正式讲师。
直到58岁,张益唐一直安于做这个讲师,甚至从未试过主动去争讨什么。
数学界大概已经把他忘记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丢掉数学。有太多问题可以想。历史上那些从来没有攻破的数学猜想,每一个都可以去尝试。他得慢慢筛选出那些很有意思,而且还有希望做出来的问题。
研究开花结果 努力和灵感缺一不可
2012年7月3日,也就是美国国庆节的前一天,张益唐当时正在科罗拉多州拜访朋友齐光(Jacob Chi)。几个月前,因为儿子即将要上高中,齐光就请张益唐辅导他家儿子微积分。
张益唐教书之余都会小憩一番,他常常喜欢沿着住所的后院漫步,正如齐光说的那样:“我们住在山里,不时地会有小鹿跑出来,他便抽着烟瞅着鹿,而没有鹿的时候,他就那样静静地走着、思考着。”
7月3日这天,他茫然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来来回回兜转间突发灵感,忽然获得了解决“素数有界性”问题的思路。在那一刻张益唐意识到可以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其后,他完成了他那篇旷世之作《素数间的有界距离》(Bounded Gaps Between Primes)的撰写,又花了几个月时间补充一些细节, 系统地检验论证过程的每一步。
张益唐研究的是素数有界性,和著名的“孪生素数猜想”密切相关。
素数有界性是说有无穷多个素数对,它们大小之差不超过一个给定的常数。张益唐证明了这个常数可以小于7000万,而孪生素数猜想是说这个常数最小可以是2。尽管相比于2,7000万是个很大的数字,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式证明存在这么一个上限。从无穷大到7000万,这是从无限到有限的突破。
早在2005年,GPY方法的横空出世使人们意识到离孪生素数猜想的第一次突破仿佛近在眼前,离最终迈出历史性的一大步看似只有“一根头发丝”一样的距离。
2008年,美国数学研究所把研究“孪生素数猜想”的数学家请来,包括张老师后来那篇论文的审稿人伊万尼茨,召开了为期一星期的“孪生素数猜想”证明的研讨会。会上数学家们经过反复讨论尝试,悲观地认为现有条件下孪生素数猜想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所幸,张益唐当时没资格获邀参加,并不知情。
2013年4月17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地就将这篇论文提交给了学界最具声望的期刊《数学年刊》。
一般这本期刊从投稿到发表要一年,但这次在短短三周时间里这篇文章就过审了,创下了《数学年刊》130年来审核通过的最快纪录。当张益唐听说文章被接收时,他打电话让妻子留心最近的媒体报道,说“你会在那上面看到我的名字”。
文章被接收的消息传到新罕布什尔大学,数学系告诉张益唐,他不用教书了,因为各种邀请会纷至沓来,他也不会再有时间教书。他的薪水会涨,职位也会变更。只有系里的秘书老太太问,张益唐还会替系里的饮水器换水吗?
论文发表后,张益唐对找到比7000万更小的上限并不感兴趣。他认为这仅仅是个技术问题,一种体力劳动。但是在张益唐公布一周之后,全球的数学家开始争相寻找最小的数字。
“没心没肺”的数学家
据其他数学家透露,张益唐现在正在研究Landau-Siegel零点猜想。解析数论的大师伊万尼克说,“他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做事情不紧不慢。如果Landau-Siegel零点猜想需要再花上十年时间,他也会乐意。除非你解决一个已经被解决了的问题,或者从一开始解决方法就很明晰,否则的话,大多数情况下你都会卡壳。”
像张益唐这样喜欢挑战难题的数学家是不多见的。追求终身教职,需要一个学者频繁地发表论文,这通常意味着将研究缩窄到某个特定领域,对此,张益唐没有兴趣。他似乎不想和其他数学家竞争,也不因数年来只是一名普通老师而不满,要知道和他同辈的数学家都是教授了。
了解他的人中,没有人认为他适合做终身教授。
“我认为他的做法很聪明。”纽约大学的杨鼎表示,“如果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微积分老师,学校就会非常倚重你。你很廉价,也很可靠,学校没有理由解雇你。在这个职位上做了几年之后,你会驾轻就熟,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其他问题,只要你在生活水准上没什么大要求。当然有人尝试担任非终身教职,但是通常这些人都资质平平,个性古怪,生活糟糕,而且不喜欢解决问题,但张益唐不是。”
被问及哈代关于“数学家和年龄”的定论时,张益唐说,“那话可能不适用于我。我仍然有直觉,我仍然很自信,我仍然有其他的愿景。”
编辑:李晨琰 陈曦(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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