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金秋时节,朱旭、单田芳、常宝华、师胜杰、盛中国、布仁巴雅尔、臧天朔、李咏、金庸……
从小时候到现在,曾塑造过我们精神世界、曾给我们带来欢乐和温暖的那些熟悉的面孔接连离去,像是一个个童年美梦的结束。
成、住、坏、空……个体生命的消逝对于世间万物而言,真是再平常不过了。
但惊闻他们去世的消息,依然令我们痛心,的确,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94岁的金庸先生说:人生就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当50岁的央视名嘴李咏有尊严地低调离去,网友惊呼:当我们第一次集体面对死亡!
既然生命注定告别,什么才是“最不遗憾”的再见?
国家首批认证萨提亚家庭治疗师黄骐的这篇文章,或许能给予我们一些启发。
全文如下:
我经常收到这样的提问:
老师,我妈妈查出癌症早期,我应该如何帮助她康复?
我叔叔出了车祸,现在半身不遂,很多事情都要我们照顾。他意志消沉,什么也不做,经常冲我们发脾气,我们该怎么办?
我爸爸得了食道癌,他自己不愿意接受治疗,我该怎么做?
奶奶现在是昏迷状态,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真的不忍心奶奶走,我总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哭着喊她不要走,您说她能听到吗?
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要面对的。如果我们不能正确对待它,不仅对活着的人,对病人和将逝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今天我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对西班牙夫妇,丈夫叫何塞,妻子叫玛利亚,两个人都是家族系统排列导师。他们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去西班牙时,曾住在他们家里。
何塞今年67岁,玛利亚63岁,他们结婚已经40年了,一直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去年,他们的儿子也结了婚,一家人都觉得,没有哪种生活比现在更好了,但命运就是这么会开玩笑。
就在何塞与妻子计划着如何安享晚年之际,他在一个雨夜突然中风了。何塞昏迷了很久都没有睁开眼,玛利亚便日日夜夜陪伴在他的身边。
医生郑重地把玛利亚叫出去,告诉她:“你或许应该随时做好心理准备了。”玛利亚看着医生,只是表达了感谢,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她后来回忆道:
“你如果问我那时什么感受,我当然很伤心,我想到余生还有很久,没有何塞与我分享,将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
但是说实话,我心中的平静和对他的感激,多于悲伤。
你知道吗?回想我们结婚的40年,我眼前一幕一幕都是我们在一起幸福的画面,都是他说的幽默风趣的话和为我做的那些大事小事,都是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看过的风景……
这40年,他真的尽力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我,我也一直一心一意对他。
如果66岁就是他能活的年纪,如果40年就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日子,我想,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信任他,如果他觉得他该走了,他想走了,我一点也不责怪他。
虽然没有他我会难过,但是我一个人也可以继续生活,毕竟生活还有很多等待着我去探索呢。所以那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希望他别考虑我,希望他大胆做他想做的决定,希望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是对他最好的。”
几天后,何塞醒了过来,只是还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于是玛利亚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几周之后,奇迹发生了,连医生都不敢相信,何塞竟然开口说话,而且能动了!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只有玛利亚平静地、充满感恩地笑着,仿佛那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何塞在医生的帮助下渐渐康复,他除了右眼受到一些不可恢复的损伤,其余的功能都恢复到和生病之前一样。短短几个月之内,他竟然又回到学校上班了。
没有人知道何塞是怎么做到的,外国家族系统排列的江湖中流传着各种关于他的传说。
直到上个月,我在墨西哥见到何塞,他真的和生病之前一个样子!还是和我开玩笑,还是缠着我要教我西班牙语,如果我不学,他就不让我吃饭。
当然,他也比往常多了很多的柔软与放松。他以前是一个收拾狂,所有东西必须整整齐齐,他对学生们也一直很严厉,现在的他,也能允许家里面稍微乱一点了,而且开始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他亲口对我说:
“我生病的时候,虽然说不出话,但是我都能听得见。我听见玛利亚对我说:‘何塞,我相信一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是宇宙完美的安排。如果你想走,你就放心地走,不要担心我,不要内疚,不要害怕。无论你在哪儿,我都爱你,我都支持你!’
在听到玛利亚说这些话之前,我真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对自己很愤怒,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简直就是一个累赘。我又想走,又不敢走。我不敢走就是因为,我生病已经给玛利亚带来了那么多痛苦,万一我还没坚持下来,她得多难过啊,搞不好还要恨我一辈子。
可是当她告诉我,她接受任何安排,我可以自由做选择的时候,我真的就释然了。
那一刻我觉得肩上所有的压力都没有了,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想活下来,这种‘想’是出于爱,是出于一种渴望,而不是责任、义务或者恐惧。
我当时眼前都是生活美好的画面,我知道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要好多地方没有和玛利亚一起去。
然后你看,现在我就在这里咯(我和我先生现居墨西哥,我们这次见面,何塞与玛利亚从西班牙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来墨西哥)!”
最折磨病人的,往往不只是病痛,而是对于他人的内疚感。内疚感让他们卡住,不能后退,也无法前进。做任何选择,都无法感到自由。
当亲人面对疾病和死亡时,大多数人都是倾向于呼唤他们不要走,希望他们多坚持一会儿。
当我们这么做的时候,实际上会让病人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因而无法做出自己真正想做的选择。
有时候病人因为内疚感而活下来了,但是他们并不快乐,过不了太久,就又会产生其他疾病,最终还是会离开。
家族系统排列的创始人伯特·海灵格曾这样说:
“保持清白的希望让我们难以承受宿命的罪恶感。如果有罪时就受到惩罚,清白时得到救赎,那么就可以说命运是一种道德的秩序。
我们可以假设在命运之上还有一种更高的秩序,而我们可以透过罪恶和清白来操纵我们生命的际遇。
然而,如果只有我们因为操纵着罪恶和清白而得到救赎,但其他人却不重视他们的罪恶、任意毁坏他们的清白,那么我们依然受到挑战,我们仍旧无法透过罪恶、清白的法则来操控命运。
除了将自己交付给命运,臣服于一股更大的力量之外,我们别无他法。这是我称之为“谦卑”的态度。
它允许我们,只要生命和幸福存在,就以全然接受的态度面对——无论他人需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同样,这样的态度也允许我们在面对死亡或者沉重的打击时,也同样全然的接受,无论我们是清白或是罪恶的。
谦卑的态度也使我们了解,命运并非操之在我们,而是超乎于我们。生命依据一种超乎我们所能理解的法则在拣选我们,涵养我们。
它允许我们向受害者们致敬,如是地接受一切,并和他人分享我们所拥有的,而非丢弃我们因他们付出沉重代价而得到的生命礼物。”
这正是玛利亚所做的:
当何塞在病痛之中,游离在生与死边缘的时候,她是臣服的,是全然接受的,她相信一切发生在丈夫身上的事情都是需要发生的,都是有意义的。
她也没有用内疚感控制丈夫,而是把选择权完完全全地留给何塞,留给命运。而正是这样的态度,创造了疗愈的奇迹。
心理学上讲,我们的身、心和灵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系统,它们是相互影响的。
因此,没有任何一种疾病是孤立存在的,他们通常都与我们的心理状态存在着紧密关联。因此,也没有任何一种疾病是单纯通过外在的药物治疗而得到完全治愈,不再复发的。
在我的咨询经验中,疾病的心理原因可以总结为以下几个:
1.疾病是一种提醒。
它让患者意识到自己心理、情绪、关系模式中的问题,比如一个工作狂经常只有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才能放下一些工作,学会花一些时间关爱自己和家人。
2.疾病是一种自我惩罚。
这经常发生在某人感受到自己伤害了别人,无法摆脱内疚感的情况下。
我发现我的80%以上患有子宫肌瘤的来访者,都曾有过堕胎/流产的经历,她们用疾病折磨自己,以向逝去的孩子赎罪。
这种惩罚也可以追溯到好几代以前,也就是我们有可能替祖先所做的事情赎罪。比如,有调查显示,二战之后的德国,那些参战士兵们的子孙癌症患病率比平常高很多倍。
3. 疾病是一种爱的表达。
很多孩子知道父母患病(不管是身体疾病还是精神疾病),他们希望能够救父母,因而会产生:“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将代替你生病,我将代替你离开”的决定。
4. 疾病是一种得到关爱的方式。
有的人感到在生活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关注或照顾,因而身体就会“制造”出疾病,以达成一些健康时无法实现的期待。
我有一个来访者,她来找我咨询的时候正准备和丈夫离婚,然后和情人组建家庭。不想丈夫却身患重病,她不忍心在丈夫生病的时候离开,于是暂时和情人切断了关系,一心照顾生病的丈夫。
不想在她开始对丈夫照顾有加之后,丈夫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好转,因此她决定不再和丈夫离婚,而是两个人一起好好生活。
所以,疾病真的不像是我们所想那样,“克服、坚持”一下便可以过去。
很多疾病,拥有非常深的心理原因。在患者自身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探索和改变的情况下,旁人的劝说很难对他们带来真正的积极影响,更可能的是,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痛苦和纠结。
那么对于患病或已故的亲人、朋友,我们最好的态度是什么呢?
对于患病的亲人,我们最能够支持和帮助他们的态度是:
“亲爱的爸爸/妈妈/亲人,我感谢你给我的一切,我完完全全地尊重你的命运和你的选择。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地接受。我相信对你而言最好的事情会发生。我也将带着你的爱好好生活。”
对于已故的亲人,我想借用伯特·海灵格的话:
“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无论是谁,即使你离开了,我仍会留下来。
我将在有生之年,好好地活着。我以你是我的父亲/母亲/任何人为荣,你永远会是我的父亲/母亲/亲人,而我也永远是你们的孩子。
请你们祝福和保佑我。”
如果你问我,在生死病痛面前,现代人最应该有的是什么?
我会说,是一颗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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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是如何对孩子进行“生命教育”的?
生命教育教人如何面对死亡。
美国是生命教育的发源地。学校很早就会涉及死亡教育相关的课程。在“死亡课”上,曾在教育部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殡葬行业从业人员或护士会跟孩子们认真地讨论人死时会发生什么事,并且让他们通过表演的方式,体验一下突然成为孤儿的凄凉感觉等。
对于孩子提出的“死亡问题”,美国家长也会直截了当地回答。孩子们还在家长或老师的带领下,到郊外专为绝症患者提供善终服务的宁养院,把花瓣轻轻撒向临终者的床榻,微笑着目送他告别人世。
美国有一本书发行量很大的图画书叫《一片叶子落下来》,非常适合3岁至9岁的孩子们阅读。这本书从一片叶子由春天的绿,夏天的生机盎然,秋天的红橙,到最后枯萎,离开树枝,归于大地的过程。为此告诉孩子,死亡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美与平静,我们为什么要害怕死亡呢?我们应该像那片叶子一样,因为自己曾经是树生命的一部分而感到骄傲!
在英国,皇家学院于1976年就建立了死亡教育机构,开设了远程教育课程。1988年教育改革方案出台后,其中包括“死亡和悲哀”等学习项目,健康教育的标准也包括了“死亡和丧失”课程,为年龄低至11岁的儿童开设内容与死亡有关的课程。英国的教育部门认为,这门课程将帮助孩子们“体验同遭遇损失和生活方式突变有关联的复杂心情”,并且学会在各种“非常情况下把握住对情绪的控制力度”。
此外,德国实施了“死的准备教育”,出版了专业教材,引导人们以坦然、明智的态度面对死神的挑战。法国成立总统委员会也专门处理有关生与死的社会控制问题。
生命于我们每个人来讲都是最宝贵的。
生命教育就是让孩子们感悟到生命的有限性、唯一性,从而思考个体生命的存在价值, 并在人生实践中实现其意义。
只有珍惜生命、敬畏生命,才能以博大的胸怀和坚韧的毅力去实现个体生命的价值,为社会造福。
此时,想起了梭罗的一首简练有力的短诗:
我步入丛林
I went to the woods
因为我希望生活有意义
because I wanted to live deliberately.
我希望活得深刻
I wanted to live deep
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
and suck out all the marrow of life!
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
To put to rout all that was not life.
以免当我生命终结时
And not, when I came to die,
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编辑:朱颖婕
责任编辑:顾军
来源:张德芬空间、学习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