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上午,田家炳基金会官方网站发布了《田家炳博士讣告》,一生致力于支持国家教育发展的田家炳博士于7月10日上午安详辞世,享年99岁。
一笔就是几百万、几千万向外捐的田家炳,在香港,过着堪称清贫的生活。他没有自己的私家车,乘坐地铁,走路上下班;他没有高档的生活享受,一双鞋穿了十年,袜子补了又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每月生活开支仅3000元;他不搞排场,也不喜欢应酬,过80岁大寿,很多人要为他庆祝,他不摆酒,不办席。他知道内地有一些风俗习惯,因此每次捐款前,都会打招呼,一切从简。哪个地方大鱼大肉的招待他,哪个地方就会失去他的捐款。
田家炳常说,“每个人都做一点小好事,最后就会变成一件大好事。这个社会就会变好。每一个人都做一点小坏事,最后就会变成一件大坏事。这个社会就会变坏。”
田家炳
大慈善家、大企业家、教育家、田家炳基金会创办人、董事会主席
主要经历:1919 年出生,18 岁远赴越南推销瓷土。1939 年转往印尼从事橡胶业。1958 年举家迁居香港,在屯门填海造地建起田氏化工城,逐步奠定了香港“皮革大王”的地位。曾任香港田氏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田家炳基金会董事会主席。
社会荣誉:1994 年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将 2886 号小行星命名为“田家炳星”;1996 年英国女皇亲自在白金汉宫授予其 M.B.E 勋章;数十所大学院校授予其荣誉博士、院士、教授等荣衔;国内 70 余市授予其荣誉公民、荣誉市民称号。
被誉为“中国百校之父”
提起田家炳的名字,内地教育界都不陌生。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捐助教育事业以来,田家炳在全国范围内累计捐助了93所大学、166所中学、41所小学、19所专业学校及幼儿园、大约1800间乡村学校图书室。以“田家炳”命名的学校或学院遍及所有省级行政区,他因此被誉为“中国百校之父”。
田家炳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教育是关系国家强弱、文化盛衰的百年树人大业,资助教育是“把钱用在最有用的地方”,产生的效益远大于把财富留给个人。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后,田家炳的企业和田家炳基金会的收入受到影响,以至于出现捐款承诺难以兑现的问题。为让捐款计划顺利实施,83岁高龄的田家炳,竟然将自己居住了38年,金融风暴前价值过亿港元的别墅,以5600万港元的价格低价卖掉,然后把全部的款项投向了内地的几十所学校。而自己带着太太,租用了面积很小,但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别墅的一个公寓楼作为新家。
“那时经济比较糟糕,但我已答应要给一些机构捐款,人家做了计划。所以决定卖掉房屋。一方面,觉得自己住这么大房子是浪费,另外卖掉的钱,可以资助20多间中学,觉得这样更有价值和意义。”田家炳在接受华商名人堂访问时回忆说。
被问到,后来有没有心疼过,田家炳则回答:“看到一幢幢教学大楼的兴建,听到万千学子朗朗悦耳的读书声,不但经济效益更大,而且精神上的安慰也好得多。”
2003年,为了帮助香港理工大学和城市大学从政府争取到更多配对资金,在捐出自己承诺的款项,又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金的情况下,田家炳还贷款600多万港币捐献给了很多大学,这也成为香港公益事业中绝无仅有的美谈。
2005年,为提前清付落实的项目捐款并扩大捐资,田家炳还将13万平方米、高24层的田氏广场售出,获得款项近3亿港币,将其全数捐献给了数十所大学、中学。
用田家炳冠名是为激励自己
除了大善,田家炳也从小做起。出门住酒店,他都要自带肥皂,因为怕“用了酒店的肥皂,用不完很浪费”;外出吃饭,他只要一杯清水,不喝饮料。一位香港记者问他为什么?他回答道,全港七百万人,若每人少开一罐饮料,就省下七百万个罐。
对自己要求严格的田家炳,对下一代也严加教导。谈到下一代的问题,他就会强调:留财富予子孙不如积德予后代。他的五子四女,一律先进中文学校学习,接受正统中文教育,之后才会送到美、加去读大学,以适应今天世界形势的需要。
田家炳的品德被众人敬仰,也获得很多荣誉,包括香港特区政府授予的最高荣誉表彰——大紫荆勋章,以及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行星——“田家炳星”。但他却从不以德自居,以功自傲,更不求回报。在他巨额捐资的地方,包括家乡广东省梅州市和大埔县,他没有投资任何生意,从不指望,也从来没有用捐赠换项目或者利益。
唯有一点,他把自己的名字冠名到了几乎所有的项目上。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事迹精神被更多人知道,甚至名垂青史,因此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一起来做好事。同时,他也用这种办法来激励自己,一定要把教育,把学校办好。
“如果你的教育做不好,学校做不好,把田家炳三个字写上去,不但不会荣耀田家炳,反而会丑化田家炳,家长就会讲,儿女千万不要送到田家炳学校读书,那田家炳,就会是个耻辱。”田家炳说,他一直用这个激励自己,也要求基金会的同仁,要求所有接受捐赠的对象,一定要实实在在把学校办好,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
教 · 育
捐赠中小学,是因为“利润回报”比较高
从上个世纪 80 年代开始,田家炳就以捐办公益为业:1982 年,他捐出价值 10 多亿元的 4 栋工业大厦,成立纯公益性质的“田家炳基金会”,将每年几千万元的租金收入用于公益;1984 年,他将化工厂交给几个儿子经营,自己成为职业慈善家。
记者 ( 以下简称“记”):慈善捐助中,您为什么钟情教育事业?
田家炳 ( 以下简称“田” ):我 16 岁时父亲就去世,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我刚刚读到初二,就只能忍痛辍学,接手父亲的砖瓦窑生意。小时候没读多少书,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后来在印尼生活了 20 多年,也走过欧洲一些国家,发现经济发达的地方,人们的素质都很高,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教育的发达。
正是有了这些经历,我能深深地体会到教育对个人的成长和创业,对国家的发达兴旺有多重要。13 亿人口是中国的一个大“包袱”,怎么把这个“包袱 ”变成财富?我认为就是办好教育!
记:与其他慈善家不同,您资助的重点在中国内地的中小学,您似乎有一种基础教育情结。
田:要教育办好,首先是基础教育要办好。基础教育是最基本的,如果搞不好,北大、清华这些好的高校就不可能有好的生源。而且,大学并不是谁都能够念的,但有了中小学,每一个学生就都能有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
受基础教育的孩子比例比受高等教育的要高,换句话说,投入的捐赠所产生的效应可能更大,“回报率”更高。内地基础教育也极需发展,这也是我重点捐助内地的原因。特别是山区的穷孩子,我希望看到他们可以在学校受到良好的教育。
同是 100 万元捐款,如用在内地,其发挥的成效可能比用在香港大几倍,因此基金会 90%的捐款都用在内地。虽然基金会是在香港注册的,依例捐助内地要缴税,但我不计较税务得失。
我最乐意到内地经济较差、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的地区去捐款。甚至有时觉得,能在各地看到冠以自己名字的中学,看到那么多的孩子能因此而有书可读,感觉会是毕生最大寄托。
富 · 有
卖掉“花园式豪宅”,住出租屋
在自己的孩子还睡着拥挤的上下铺时,田家炳就开始关心别人孩子的生活。1959 年,他担任香港新界最大慈善机构博爱医院的总理;1965 年,他又出任香港华人最大慈善机构东华三院的总理,参与推动社会福利工作。
记:听说,2001 年香港“金融风暴” 后,您为了多捐助内地建学校,甚至宁愿把自己原本居住了 37 年的“花园式豪宅”卖掉,与夫人一起搬去住出租屋。
田:经历了香港金融风暴,基金会的收入大大减少,手上能周转的资金又少,但已经答应了别人的申请,有了承诺就要做到,于是我就下决心把房子卖掉助学。当时,我有 20 多个子孙在香港,子女们不同意我卖别墅,但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和太太要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呢?而且,别墅卖的钱可以捐助 20 间学校,我也尽了绵薄之力了,很开心!
最终他们拗不过我,我成功把房子卖掉了 ( 笑 ) 。按照当时香港的房价,那房子的价钱可能超过 1.2 亿港币,但是为了尽快换成现金,我把价格降到了 5300 万元。后来买方给了我 5600 万元,他挺感动我做的事,就加了 300 万 ( 笑 ) 。
记:后来还向银行贷款?
田:2003 年,香港特区政府出台一项政策,说是凡是得到民间资助的大学,都可以得到政府的等额资金支持。我当时就很兴奋,虽然那时候基金会已经超支,但还是向银行贷款了六百万元港币,资助香港理工大学和城市大学。
记:有香港媒体报道说您“越捐越过瘾”,会不会担心自己捐助上瘾,却无能力负担?
田:其实,这很平常啊。当时手头现金不足,就向银行寻求帮助,就像做生意一样正常,只是多了些利息负担,算不了什么。
记:几十年来,您在大陆、香港、台湾和澳门捐资兴建了 1000 多个项目,捐资数目高达 10 多亿元,捐出了自己 80%以上的财产。
田:我虽然不是最有钱,但我一直在想尽自己的绵力。钱财都是身外物,特别是,看到一栋栋教学大楼拔地而起,听到万千学子的读书声,精神上的享受也比物质上的享受好得多。
而且,捐资又不是浪费,它带来的收获和产生的效果,绝对大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什么是富?拥有什么才叫满足?身家 1 亿和 10 亿在生活享受上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把钱用出意义来。我的生活过得不苦,精神上又能得到安慰,这才让我感到真正的幸福。
记:听说您每建一所学校,都要亲自去给学生“打气”。
田:能去的我都希望去,去到也只是讲故事而已,给小朋友说些“脚踏实地”的故事,因为,捐赠的目的是育人,而育人最关键是“育品德”。我有时会对老师说,“我捐钱盖了楼,不用你们感谢我,你们能把我捐资的学校办好,我还要感谢你们”。我最怕的不是钱捐得多,而是学校办不好!
节 · 俭
拥有亿万家财,每月用钱却不到3千元
正是为了把钱都用在“更有意义” 的地方,田家炳素有“吝啬”的美名 :他在生意场上从不搞铺张的仪式;儿女婚嫁一切从简;自己 80 岁大寿也不摆酒;一双鞋穿了 10 年,袜子补了又补;曾戴的电子表,因款式已旧得不便示人,只好装在口袋里 ……
记:听说您无论出差去哪里,无论下榻如何高级的酒店,都是用自己带的肥皂。
田:在我爸爸妈妈的治家格言里,一粥一饭当知来之不易。很多东西来之不易,所以我不舍得去浪费,比如说“出门带肥皂”。 ( 在酒店 ) 用不完的,我觉得太浪费了。
我是农村出来的,又有过艰辛创业的经历,很容易体会到每一样东西都是一种社会物资,都来之不易,哪怕是一根针、一粒米。花钱多的时候,物品浪费的时候,自己心里都会很不安。
记:在商言商,作为一个生意人,对待金钱和物品是否除了“不浪费”外,还为了省钱?
田:也可以这样说吧,只不过要看是为了什么物品,及怎样省钱。
比如,我认为“够用”就好,所以,到现在没有购置专车,每天坐地铁上班,房租成为了我日常最大的支出。这样,当然可以省下一些“小钱”,但我却希望我的这点“小钱”能用在对的地方,比如为孩子、为国家、为民族。
记:先生捐的钱虽说不是最多,但确实已经是不少的数目,很多人都说您给社会树起了“慈善”与“好人”的旗帜。
田:这个评价太高了,我担不起。
“慈善”其实与身份、地位和财产无关,我们人人都可以做好事,只要你存好心,当好人,处处都可以做好事。此外,人要愿意吃亏,不要以为吃点小亏别人就觉得你是傻子,不斤斤计较,能够吃亏,与人交往起来反而让人很放心。
名 · 声
担心太出名会华而不实,形成负担
田家炳本人的曝光率极低,多数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事。当友人荐其做全国政协委员,田家炳一口就婉拒。
记:听说,先生所捐的学校都会改名叫“田家炳学校”。
田:一开始我只是捐钱,并没有命名。
用捐资人命名学校在香港比较普遍,香港有两家学校拿田家炳命名,而内地是从自己家乡大埔县开始的。他们将我做的项目命名为“田家炳”,希望提倡这种文化,表示有某位华侨热心公益。
后来,我开始捐助梅州、甚至广东以外更远的地区,他们也就借鉴我家乡的做法。我本无意以“田家炳”命名,他们觉得我捐助的几百万是很大的数目,而且是无偿的,就自动效仿我家乡的做法。
记:现在用您的名字命名的学校,仅中学就有 130 家,而且需要“门槛”,因此,坊间有一些反面的议论,说您“名超过实”。
田:我不计较他们的说法。
让学校用我的名字命名,一方面我想让受助学校之间建立起更好的关系,比如田家炳奖学金、校长论坛之类的活动;另一方面我们通常捐赠数目是比较大的,基金会章程上规定 500 万或者 300 万之类的,如果我不作要求可能很多学校会找上门,要求捐赠 30 万或者 50 万,太少的钱做不了大事,基金会也应付不来。
希望获得捐款的学校可以申请“田家炳基金会”的捐助,我们会在捐款数目上遵守承诺,而改名的要求是给申请者衡量的。愿意来就表明你自愿,那我们也心安理得,并没有骗取什么东西。
记:听到不好的议论,会感到心灰意冷吗?
田:做人但求无愧于己,对得起良心。我的人格就是这样,生活平淡,求实是自己的宗旨,自己良心过得去就可以了。
这当然不影响我对教育继续贡献自己的绵力,反而,看到这些“名”,这里有个田家炳中学、田家炳艺术书院等等,我就觉得很光荣,很高兴,也会尽力去做更多。
记:您在全国各地捐了那么多学校,但在媒体上却找不到一篇关于您的专访,为什么会如此低调?
田:我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用不着大张旗鼓吧 ( 笑 ) 。我在内地捐资助学,有友人曾要推荐我为全国政协委员,被我婉谢了。我不是想用钱来换取任何名誉,只想自己开心、社会有益。
我一向喜欢做实在的事情,名声太响了,就会华而不实,觉得是个负担;实而不华我更容易负担些,所以我不重视怎样去宣扬自己。
记:您获得了无数个头衔或称号,哪一个最让您开心和看重?
田:应该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田家炳星” 吧。那是天文学家们艰苦探索的成果,却用上了我的名字。据说这是中国第 5 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小行星,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荣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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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晨琰
责任编辑:张鹏
来源:综合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