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是雨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是其酝酿十余年的成熟之作。小说塑造了旺代叛军首领朗特纳克侯爵和他的侄孙、镇压叛乱的共和军司令郭文，以及郭文的家庭教师、公安委员会特派员西穆尔登这三个中心人物，围绕他们展开了错综复杂的情节。小说生动地展示了1793年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两种社会制度、共和派与保王派两种政治力量的殊死之争。小说最后，死里逃生的朗特纳克因良心发现，返回大火焚烧中的城堡救出三个孩子；郭文为叔祖的人道精神所感动，情愿用自己的头颅换取朗特纳克的生命；西穆尔登在郭文人头落地的同时开枪自尽。《九三年》可以说是雨果的写作艺术和人道主义精神的完美表达。

《九三年》

[法]维克多·雨果 著

郑克鲁 译

商务印书馆出版

>>内文选读：

拉图尔格面对可怕的显现，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慌。好像它害怕了。这个花岗岩的庞然大物巍巍耸立，令人厌恶，带三角形的木板更加险恶。倒台的全权害怕新生的全权。罪恶的历史注视伸张正义的历史。从前的暴力和现在的暴力对比；古老的堡垒，古老的牢房，古老的庄园，这里曾经有受车裂的行刑者在惨叫，这是座打仗和杀人的建筑，如今已不能使用，不能战斗，被侵占、拆毁、贬黜，这堆石头只抵得上一堆灰烬，丑陋、巍峨、已没有生命，充满对那些可怕的世纪令人昏眩的回忆。昨天在今日面前发抖，旧的残暴目睹并忍受新的恐惧，已成为虚无的东西，睁大充满阴暗的眼睛，面对恐怖的东西。幽灵望着鬼魂。

大自然是无情的；它不同意在人类的暴戾恣睢面前收回它的鲜花、它的音乐、它的芬芳和它的阳光；它以神圣的美反衬社会的恶，责难人类；它不以一只蝴蝶的羽翼，也不以一只鸟儿的啁啾来宽恕人类；人必须在大屠杀、血腥复仇和暴行中正视神圣事物；人不能免除世间的温馨的无尽谴责，不能免除蓝天无情的晴朗照射。必须让人类法律的丑陋在永恒的光辉中显出原形。人在破坏和摧残，人在消灭，人在杀戮，但是夏天仍然是夏天，百合花仍然是百合花，星辰仍然是星辰。

▲维克多·雨果绘画作品

这天早晨，清晨的凉爽天空从来没有这样迷人。和风吹动了欧石楠，雾气柔和地在枝叶间攀爬，富热尔森林弥漫着山泉冒出的气息，在黎明中雾气腾腾，仿佛一个青烟缭绕的大香炉；天空的蔚蓝，云彩的洁白，山泉的清澈，绿树的葱蔚洇润，和谐地一级级转换，从海蓝宝石到祖母绿，还有友爱的树丛，平坦的青草地，伸到远方的平原，这一切有着大自然对人类永恒忠告的纯净。在这一切之中，展现着人类丑恶的无耻；在这一切之中，现出堡垒和断头台，战争和酷刑，这是血腥年代和流血时刻的两个形象；往昔黑夜的猫头鹰和未来黄昏的蝙蝠。面对鲜花盛开、芬芳扑鼻、迷人而可爱的世界，灿烂的天空将朝阳浴满拉图尔格和断头台，仿佛对人说：看看我所做的事和你们所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