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胡子、强盗新娘、白雪公主、灰姑娘……几代人讲述这些故事,在过去的好时光。它们如此疯狂惊悚,又如此平淡日常。“格林兄弟开始立志为‘诗歌史’添砖加瓦,根本无意出版‘供人消遣的书’。后来,威廉· 格林不知不觉响应起大众的需求和期待……格林童话越来越远离初版时的粗野和纯朴,内容逐渐净化、风格化、文学化,大人孩子都喜欢。”
《嘘!格林童话,门后的秘密—— 写给大人看的书》作者玛丽亚·塔塔尔带我们重回童年的魔法森林。她重新翻阅格林童话的最初版本——《儿童与家庭童话集》,回溯格林兄弟编选童话集的历史场景。在她深思熟虑的解读中,在精心选取的童话故事中,安放人类绮丽复杂的想象与潜意识的思虑。
《嘘!格林童话,门后的秘密—— 写给大人看的书》
[美] 玛丽亚·塔塔尔 著
吕宇珺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后 记: 扯 平
有史以来最令人难忘的一则童话故事,是由格奥尔格· 毕希纳震撼人心的戏剧《沃伊采克》(Woyzeck)中一位祖母讲述的。
很久以前,有个可怜的小孩,他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整个世界一个人都不剩,一件活物都没有。一切都死了,这个小孩日日夜夜到处找寻。因为地球上什么人都不剩了,所以他想要去天上。月亮看着他,目光是如此友善,可是等他来到月亮上,却发现月亮不过是块腐烂的木头。于是他出发前往太阳,可等到了太阳那儿,却发现太阳是朵枯萎的向日葵。于是便动身前往繁星,结果发现繁星竟是聚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小小金色苍蝇,就像伯劳伯劳,鸟,喙弯而坚,常将捕捉的小鸟和昆虫穿挂在荆棘上。钉在黑刺李上的那样。这小孩打算回到地球,可地球也已变成一只打翻掉的锅。这个小孩陷入了完全的孤独,他坐下来哭啊哭,一直坐到了今天,就这么孤零零的。
大部分童话故事里的角色都历经艰难,但只要想到未来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好歹有了安慰。而在这则经典“反童话故事”(这个术语由评论家安德烈· 约勒斯提出)中,传统童话那种圆满大结局的基本法则被打破:在这则故事中,随着情节的推进,无助和孤立的状态不断升级,以至于到结尾时,孩童主人公从此过上了不幸福不快乐的生活。通过把结局写成大部分故事开头才有的那种状况,毕希纳彻底颠覆了童话体裁的基本原则。
格奥尔格· 毕希纳并非唯一想出反童话故事的人,在《儿童与家庭童话集》中,我们就可以找到许多反童话故事的例子。比如说,在《背囊、帽子和号角》的结尾,主人公毁灭了城镇和村落里的一切。主人公吹响了魔法号角,顷刻间他视野内的一切都被摧毁,只剩他一人,看着眼前的废墟。“于是他便成了国王,孤身一人,然后他一直吹着号角,直至去世。”不过这则故事中,被推向极致的并非主人公的无助,而是他的力量。毕希纳和格林兄弟的这两则故事合起来,使我们注意到童话故事在展现无助和全能的极限时究竟能达到怎样的程度。耽于自怜也好,沉迷于用自身强大力量对敌人进行报复也罢,这些都是童话主人公身上的常见操作。
如果我们把视线从经典童话上移开,来到格林故事集里那些寓言等民间的故事上,会发现情况依然阴郁、悲伤。《小母鸡之死》不仅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小母鸡之死的种种细节,还叙述了整个送葬队伍被淹死的过程,结尾则是小母鸡丈夫之死的描写:“小母鸡的丈夫给小母鸡挖了墓穴,将她放进去,然后用土把墓穴埋上,并做了个小坟冢,小公鸡坐在坟冢上为小母鸡的死独自悲伤,最后他也死去了。就这样,大家都死了。”在《老鼠,鸟儿和香肠》的开头,老鼠、鸟儿和香肠三个伙伴和谐共处、团结协作,各自发挥特长分担部分家务,舒舒服服地生活在一起。三个伙伴各司其职。“但当一切都很顺利时,人们就会开始想要有点不一样。”鸟儿坚持要求重新分配家务职责,这样他就可以待在家里,这就导致不得不出门的香肠被恶狗吃了,不得不负责做饭的老鼠烫死在了炖汤里,而鸟儿则掉入井里淹死了。
很幸运,格林故事集中最恐怖的故事《儿童的屠杀游戏》从《儿童与家庭童话集》第二版开始就没被收录。在初版中,格林兄弟甚至给出了两版《儿童的屠杀游戏》。版本一描绘孩子们玩游戏造成致命后果,故事的悲剧转折发生在“扮演”屠夫的小男孩屠杀了“扮演”猪倌的另一个小男孩这一幕。版本二中的一系列事件甚至更加耸人听闻。“扮演”屠夫角色的小男孩杀掉了自己的弟弟;他们的母亲从窗户目睹了整个惨剧后,在愤怒发狂中把刀刺入小男孩的心脏;等她回到屋内,发现刚才她正在帮着洗澡的最小的孩子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内溺死在浴盆;最后,这位母亲在绝望中悬梁自尽,悲痛欲绝的丈夫不久后也死了。读完这些之后,我们就能逐渐看清楚,当时来到格林兄弟手中的故事,有许多是不适合儿童的。然而,格林兄弟只有在遭到抗议后才会不情不愿地去掉暴力元素。在威廉· 格林看来,《儿童的屠杀游戏》是一则完全可以被接受的儿童故事。他小时候就听过这则故事,并且认为这则故事给自己上了重要的一课,教会了他做人做事要谨慎、要克制的道理。
作者:[美] 玛丽亚·塔塔尔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