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是李商隐对于“嫦娥奔月”这一千古神话中“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诠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苏轼在中秋夜对亲友寄托无限思念的千古名句。
今晚,这两段表达,在上海歌剧院原创舞剧《嫦娥之月亮传说》中合二为一,成为重述神话爱情的底色。今明两晚,该剧在上汽·上海文化广场进行首轮演出。这是在三年前创排现实题材作品《早春二月》后,上海歌剧院舞剧团转而向神话题材发起的一次攻坚。该剧集结编导马涛,主演谭一梅、宋雨、杨晶晶等青年主创试图以当代人的审美与视角,在尊重经典文本基础上寄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大爱表达。作为疫情防控常态化阶段难得的新创作品,该剧引起观众的关注。开票半月,两场近2000张演出票几近售罄。
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作品
距离彩排还有一小时,文化广场的后台忙碌而有序。走进主演化妆间,一股浓浓的膏药味道扑面而来。只见谭一梅、宋雨两位主演完成了妆发,正在压腿劈叉,为最后一场彩排做着最后的准备。
因参加刚结束不久的电视真人秀《舞者》录制,谭一梅和宋雨初尝“走红”滋味。作为歌剧院舞剧团的青年演员,原本只是在疫情期间给自己一个“不闲着”的借口,却意外因一段《胭脂扣》的作品而被舞剧圈之外的电视观众关注。而不过几个月后,他们首次担纲主演的《嫦娥之月亮传说》又迎来首演。这前所未有的聚焦,对于两位“90后”放在过去,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谭一梅、宋雨演出《胭脂扣·浮生若梦》剧照(资料照片)
一来,歌剧院以歌剧创排为主,舞剧团在完成自身的演出任务同时,很大一部分精力要配合大型歌剧演出,用宋雨的话说是“活儿比较杂”。二来,对于院团的青年演员,服从团队安排,按部就班地演出排练成为主旋律。个性表达很大程度上要建立在舞者自身的主观能动性上。能够在不到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不管是真人秀带来的流量聚焦,还是大制作舞剧的垂青,对舞者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
与机会相辅相成的,是努力提升自我带来的蜕变。在二人看来,电视真人秀的节奏紧张,往往要求舞者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要完成一个舞蹈作品,考验的是演员的应变与积累,能够在快餐式文化消费中找到适合专业的表达呈现。而一部大型舞剧,需要的则是主创沉下心来的悉心打磨和自我追问——应该融入什么样的情感,应该加入什么样的高难度技巧,都需要平衡和拿捏。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参照并不多的神话故事。
为此,谭一梅为嫦娥设定了奔月前后的一系列性格情感变化。从人间天真烂漫活泼的少女,到奔赴月宫后清冷孤寂落寞的仙女。她试图通过肢体语言来诠释一个更为丰满的人物形象。
尽管两人言谈间还尚属青涩,可对于主演的“处女作”两人却很有底气。或许正如宋雨所言:“现在的我们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技术积累,都是最好的年纪。”
驻团编导迎来大制作的舞剧处女作
和他们一样迎来最好年纪最好作品的,还有编导马涛。
距离首演前一晚的正式彩排开演还有半小时,工作人员带着记者尝试寻找马涛,另一位工作人员说,“别找了,正在台上做最后的准备,紧张得要’心脏病’。”
这并不奇怪,艺术家总有着拼到最后一秒的执念。而在马涛这里,还多了一份里程碑式的意义——这也将是其个人舞剧大戏编导生涯的处女作。
作为驻团编导,一路从歌剧院舞剧团成长起来,能在处女作舞剧就得到如此大的制作,这并非一般青年人才能够获得的机会。而他也倍感珍惜。早在策划之初,先抛开技术与美学的考量,试图先弄懂对于“嫦娥奔月”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当代观众有着怎样的印象?
为此,他带领主创团队做了大量的前期调研和采访。了解到当代观众对于嫦娥奔月中的人物形象印象是十分模糊的。对于年龄大一点的人来说,嫦娥是印在月饼盒上的形象,而对于年纪轻一点的观众来说,除了“仙”之外,似乎给不出更多的形容。受众接受中的空白,恰是艺术家施展想象力的空间。
最终该剧在故事表达上,将当代审美贯穿始终。“嫦娥奔月”在历史的流传演绎中演化出不少版本,该剧之所以定名《嫦娥之月亮传说》,就是希望围绕嫦娥这一女性视角展开。故事以嫦娥为“爱”无奈奔月为主线,尝试对奔月之后嫦娥在月宫的所思、所盼、所愿予以想象与解读,在过去“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传统寓意基础上,进一步给出“珍惜眼前、立足当下”的时代价值观,从而贴近当代人对于爱情观与幸福观的倡导。于是有了后羿与嫦娥在上半场精彩的爱情双人舞,细腻地展现着恋人间的甜蜜悸动,以及充满力量感的群舞片段“后羿射日”和唯美空灵的“仙女群舞”。
“顶天立地”的圆月布景牵出舞剧的多媒体互动创新
尽管眼下仍处于50%上座率的疫情防控要求之下,可这不影响该剧所展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大制作格局。舞剧一开场,只见舞台之上,一轮8米直径的圆月布景“顶天立地”。而随着剧情的变化,在多媒体手段的丰富运用之下,旋转的圆月布景还能以旋转表达出白天与黑夜的轮转,表达出长达千年的时间长河缓缓流逝,在展现东方意境的神秘感同时,又体现出当代审美里极简冷静的一面。而这也成为该剧舞台视觉呈现的一大亮点。《嫦娥之月亮传说》通过舞蹈演员肢体语汇与多媒体布景、灯光的融合互动,将月、影、天、地、仙、人等形象,以更为艺术化、符号化的形式展现于舞台,进而令观众萌生出层次更为丰满的遐想。值得一提的是,圆月布景还将现场观众也投影进“月光”之中,让在场观众也成为这段千古神话的亲历者。
此外传说中的琼楼玉宇、玉兔桂树,不再繁复绚丽,取而代之的是美学范畴中的当代与简约,除了炫目,更有一份时尚感酝酿其中。此外无论是金属感十足的银质“玉兔”,不似传统而是倒挂于舞台的桂树,亦或是富含高科技的神弓等,无不显示出舞美团队的“用心”。虚实相交的景配以高科技的多媒体投影以及灯光技术,在舞台上营造出一份视觉盛宴。
不仅如此,让演员与这些舞台道具、多媒体灯光相关联,舞与影、舞与景彼此交融,以探索出更多新颖的舞台呈现。无论是后羿射日的高点、射日场景时金乌鸟与心魔的影射、西王母赐药以及天宫场景的灯光的使用,这些皆打破了常见的舞美思维。
而参与过《永不消逝的电波》《杜甫》《花木兰》等知名舞剧创作的知名造型设计师贾雷,此番参与神话作品,则给出“新东方主义”的美学定义。经由他手的嫦娥后羿造型,跳脱出既有的年代感束缚,而呈现出一种杂糅当代时尚元素与古典美学的呈现。不管是嫦娥高耸的发髻,还是眼下水钻的运用,这些元素既承载戏剧与人物塑造功能,同时在贾雷看来“放在海外时装周亮相也不会违和”,他这样解读,“用‘新东方’的概念结合现代的审美,给人们带来视觉上的冲击,即便走到国际市场,它也会是中国的时尚。”
正是在这一批年轻主创的激情创想下,最终凝结出一部融合东方古典与当代审美,带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美好期冀的神话舞剧。
作者:黄启哲
图:非注明均叶辰亮摄
编辑:张祯希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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